分离63

  听闻师父真的在此,又听桐江解释了出现在此处的来龙去脉,明英催促道:“阿秀,师父神机妙算,正好凑巧了。我们赶紧过去,别让师父久等。”

  桐江冷笑。云阳子那样的推演功夫也叫神机妙算?他可是在渡口白白干等了五日!

  抬眼打量阿秀,见她脸色又虚了不少,桐江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身子如何了?”

  “还行。”阿秀点点头,不自在地撇开眼。自从记起朝云魂飞魄散的一幕,她就真得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桐江了。好像不管怎么做,不论怎么弥补,都是她的错。

  桐江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轻哼一声,也不说其他,只转身带路。偏偏阿秀又急急忙忙开口,将他喊住,桐江不解。

  阿秀回头,踮着脚来回张望。只见那人刚刚下船,一袭月白袍子,丰神俊朗,在熙熙攘攘、灰头土脸的人群里格外打眼。阿秀连脚都不用踮,她一眼就看到了顾怀丰,一瞬间,心里莫名心安。

  “桐江,”阿秀又看向他,欠了欠身,有些难以启齿地开口道:“我想央你一件事。”

  桐江挑眉,阿秀继续道:“能否,能否将行五留给他?护他周全?”说话时,她的手指遥遥一指,正好是顾怀丰。

  桐江在她先前打量的时候就猜到了她的意图,此时,他冷冷笑了,吐出两个字“做梦”。他匆匆往回走,街上的路人见他一身黑衣,又板着张冰山脸,不自觉地就让开了一条道。

  明英心里只惦记着去见师父,也懒得再管阿秀与顾怀丰那些情情爱爱的私事了,他连忙跟上前面那人,啊,不,前面那个鬼。

  唯独阿秀举步不前,而是往后痴痴看去。

  前一次下船时,顾怀丰已经写信回京城,早有家仆赶着马车来东州接他回京。

  怀丰踩着软墩子踏上车,正要掀帘而入的时候,他终于滞住身形。从刚才下船到现在,他再也没法忽视落在身上那道的目光。顺着这道灼热的视线,他抬头回望过去。

  隔着那么多的人潮,视线撞在一起,情不自禁地交织纠缠。到了分别的这一刻,他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打量。

  她穿着初遇时的红裙,盘着那夜的少女发髻,明明是艳若娇花,偏偏脸上表情怯生生的,仿佛下一刻,她就会说“顾公子,我叫阿秀”。

  他真的是舍不得,却非得要舍得!

  顾怀丰笑了,眉目舒展,云淡风轻,格外好看。

  这一别,也许是千山万水的距离,也许就是永生永世的人鬼殊途。他们的缘分太浅,浅到不过须臾之间,浅到他想珍惜都没有机会。如果这注定是个黄粱一梦,眼见着很快就要梦醒了,他也只想让她记得自己最美好的韶光。

  忍下上前相拥的冲动,顾怀丰咬咬牙,探身坐进了车内。

  帘子随风而动,一上一下。

  曾几何时,有个姑娘坐在车前,替他挡去了寒风。她一回头,就是天地间最明媚清亮的笑靥,还有那一连串的晚山,一句句唤进他的心里,一点点扎下了根……

  真是傻得可以!

  怀丰依旧笑得很好看,只不过这一回的笑意里添了七八分的苦涩。秋风吹进来,迷了他的眼,氤氲悄悄爬上来,那颗浅痣便又化作了酸楚的泪珠儿。

  ……

  直到顾府马车没了踪影,阿秀才低头默默往前。

  师徒几人在约定的地方见了面,开心自不必提。明英叽叽喳喳地,将他和阿秀下山之后的经过都说了一遍,待说到阿秀伤势时,他更是手舞足蹈比划起来。

  云阳子气得跳脚,直骂和尚无耻,骂他竟和一个小辈斗法,又恨自己先前在安州的下手轻了!他拽过阿秀仔细瞧了瞧,又探出两指搭在她冰凉的脖颈处。稍作停留,阿秀体内到底如何,他便知晓地一清二楚。

  收回手,云阳子揉着阿秀的脑瓜,叹道:“小丫头,你受苦了。只不过,这也是你的一个劫,懂么?”他明明是个年轻的俊俏后生,还做了小道士的打扮,可这种时候,举手投足之间总带着一股长者之意,让人忍不住心生亲昵,又有些敬畏。

  阿秀极其懂事地回道:“师父,我都明白。”

  云阳子很是欣慰,又道:“我们得寻个安静的地方,助你养伤,比如……客栈。”话音刚落,他便看向了明英。阿秀恍然大悟,亦笑嘻嘻地看向明英,只有桐江摸不着头脑。

  明英哇哇叫,很是不满:“师父,这是我娶媳妇的私房钱!”

  云阳子点头:“我知道,只是为了阿秀,少不得委屈你一点。”

  明英气不过:“师父,对面那个小寡妇一直对着你抛媚眼呢……”

  正这么说着,有个灰布长衫的小厮过来,对着阿秀见了个礼,道:“姑娘,这是我家大人替姑娘准备的行礼。”说着,毕恭毕敬递上来一个青布包袱。

  那包袱看着沉甸甸地,阿秀心里猜到了几分,她自然摇头说不能要。

  那小厮为难道:“姑娘若是不肯要,那我家大人定要责罚我了。姑娘心善,也不忍心看我被罚吧。”话还没说完,他慌里慌张扔下包袱,一溜烟跑了,怎么喊都不停,跟做贼似得。

  阿秀回不过神,只能呆呆望着,动都不敢动。

  明英捡起来一看,里面白花花的数十锭银子。他啧啧摇头道:“师妹,那呆子知道咱们穷,倒真舍得。”他拿出一锭,就发现底下另有玄机,索性将那些银子通通翻出来。只见银子下面整整齐齐码着各色各样的脂粉盒,怕是店家有的花样每种都要了一个,再将粉盒拿出来,底下压着一件红裳,料子柔软极了。

  明英不再说话了,连笑意都收敛起来。他将东西复归原样,丢到阿秀怀里,“那呆子的心意,收着吧,他是想最后再哄你高兴一回呢。”

  阿秀抱着沉甸甸的包袱,心里更加酸楚。

  云阳子不解,拉着明英去一旁问个清楚。桐江立在她身旁,讥讽道:“没想到你居然喜欢这些女儿家的玩意儿?”

  阿秀未答。其实,她并不是喜欢这些,但是只要是他给的,她都喜欢。

  先前那一溜烟逃命般跑了的小厮回到车前,恭敬道:“大人,按着吩咐,东西都给那姑娘了。”

  过了半晌,车里才清清冷冷传来一个“嗯”字,轻飘飘的,被风一吹便散了,也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从东州回京城,快马加鞭,不过需要两日半。见到高耸的城门,怀丰便想起了领旨出城的那个画面,顿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也没歇着,回京之后,便先去老师府上拜访。

  熟料,贺老见到堂下见礼的顾怀丰的第一句话,便是“怀丰,你闯祸了”。

  这个祸指的,正是他一意孤行烧了尸首,引得百姓□□一事。说大不大,说小又不小。当今圣上糊涂是糊涂,唯独看重孝道。先前范晋阳的那道折子上京,皇帝已经勃然大怒,如今,就等他这位钦差回来问个清楚了!

  听完前因后果,怀丰宽慰道:“老师,怀丰问心无愧,不碍事。明日面圣,待请圣上裁决就好。”

  见老师面有忧色,顾怀丰便主动告辞了,不料贺老又将他主动喊住,“怀丰,那个安州知府范晋阳与你还是同科,结果呢?他先着你发了一道折子回来,那折子我看过了,虽然句句在告罪,但又将自己罪责摘得一干二净,再将你绕进去。虚虚实实地,都指望着你替他顶罪呢!”

  怀丰作了个揖,“老师,此事说来说去,还是怀丰思虑不周,倒让老师多费心了。”

  贺老摆摆手,让他退下了。

  这个弟子,什么都好,唯独性子伤人,有时候伤了人,还不自知,只当别人对他掏心掏肺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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