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25

  岛上宁秋砚没见过的人可能不止这一位,他没有去过的地方也还有很多。

  宁秋砚忽然记起了康伯上次和他说过的家畜养殖场。

  听说那里养了牛、羊、鹿等动物。

  他想去养殖场看看,便问了路。

  “路很好找,就那么一条。”佣人指路后提醒他,“但是距离这里有四五公里远,如果你不想走路的话,可以请康伯派司机送你过去。”

  四五公里也不算太远。

  宁秋砚还有整个下午的时间可以挥霍。

  他不想麻烦别人,道别后便顺着佣人指的路去了。

  岛上人少,又是处于未开发状态,那条主路附近的小道其实不怎么好找。

  宁秋砚花了一点时间才顺利走上小道。

  积雪很深,好在路面留下了一些推车行过的痕迹,一路也有路灯方便给岛上夜晚才开始行动的人们照明。

  跟着那些路灯柱,宁秋砚走了一个多小时,途中遇到了两三只松鼠,以及一头长着漂亮角茸的鹿。

  在他怀疑自己走错路的时候,他看到了林间的养殖场。

  那是位于低矮山丘旁的几幢房屋。

  场地挺大,用原木做的围栏围着,中央扔着几堆干草,几头牛羊正低头嚼着草叶,一只刚出生的小羊羔正颤颤巍巍地站在母羊身体下方吃奶。

  宁秋砚微微喘着气,一路走来身上冒了些汗。

  他站在围栏外看了几分钟。

  这一幕很美。

  他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等小羊羔不吃奶了,才绕着围栏外沿去了另一端。

  木棚中养的是鹿,地方同样很宽敞,它们闲适地啃食地面的干草,对外来的观光者无所察觉。

  宁秋砚还在这里看到了一些家禽、草堆里的鸡蛋以及一小块冻得僵硬的菜地。

  但是没看见人。

  或许养殖场的人去别的地方劳作了。

  最后宁秋砚发现了屠宰场。

  一间约四五十平米的房子,放有铰链、案板台面,以及数种铁钩、尖刀、砍刀等物,它们琳琅满目地陈列在房子里。

  尽管这里收拾得很干净,但长年累月流在台面、地面上的血迹清晰可辨。

  空气里流淌着淡淡的血腥味。

  墙上挂着一只从肚皮处对半剖开的牛,死前可能挣扎过,一对冷冰冰的牛眼瞪得很圆。

  宁秋砚心生不适,有点想吐。

  他退了几步,差点撞翻放在角落的桶。

  桶里装了小半桶血,不知道是牛的还是什么的,被宁秋砚脚后跟一撞,血液在桶里晃荡,溅出几滴落在地板上。

  宁秋砚脑中忽然出现了一个画面。

  身穿睡袍的关珩坐在那里,神情懒散,手中端着一只盛满了鲜红色液体的玻璃杯。

  他长发披肩,低着头眼睫半敛,轻轻地抿了一口杯中液体。

  然后抬眸看了过来,瞳孔中央映出一点深红。

  心猛地跳得很快。

  宁秋砚不想留在这里,转头朝外走去。

  这一次他经过那些家畜,生机盎然、热腾腾活生生的牛羊,再没有转头去看。

  刚走了没多远,迎面碰到一个人。

  他愣住了。

  是那个他第一次来渡岛时,在船上碰见的男孩。

  一个月过去,对方的表情和当时没有什么区别,看起来依旧是生人勿近。

  男孩推着一辆装满了干草的推车,打扮和农夫没什么两样,手腕上的手铐已经不见了,看起来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原来,对方被带上货车,是被送到这里来了吗?

  这算不算是被强迫的非法劳动力?

  上次在船上有些不愉快,宁秋砚也不认为男孩会搭理自己。

  路很窄,对方推着车经过时,他下意识往旁边让了让,听见对方说:“你又来了。”

  宁秋砚讶然。

  第一个想法居然是——原来他不是哑巴啊。

  男孩停在宁秋砚面前。

  这里就他们两个人,很明显他是在对宁秋砚说话。

  宁秋砚又来渡岛了。

  这本来就是计划中的事,所以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他只“嗯”了一声。

  男孩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说:“上次在船上害你受伤的事,对不起。”

  这下宁秋砚也不好意思再板着脸了,他不是一个很能记仇的人。

  对方给他道歉,他就原谅了那次的事:“没关系,已经没事了。”

  “在渡岛伤口会好得很快。不管是什么伤,只要他们不想让你死,就都能好。”男孩像是在解释什么,或者暗示什么,“所以你不应该带着伤上岛。”

  宁秋砚心中一动,紧张追问:“为什么?”

  男孩却不说话了。

  宁秋砚思绪纷呈,想到了自己掌心的伤口,也想到了那个被鹿角戳穿腰部的小工。

  那么严重的伤,凌医生却说那个人会没事的,按照这时男孩的说法,难道那个人的伤也会像自己掌心的张口一样,消失不见吗?

  这种完全没有科学依据的事,怎么可能呢?

  两人相顾无言。

  男孩看起来不会再吐露半个字。

  有些冷场。

  宁秋砚便换了个话题:“你是在这里工作吗。”

  “两年。”男孩说,“我只在这里待两年。”

  宁秋砚:“……哦。”

  对方大概像他一样也签了某种协议。

  男孩还是没什么表情,说:“我叫关子明。”

  说完,他就推着车走了。

  宁秋砚被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回应他上次在船上说的那句“你好,我叫宁秋砚”。

  不过,这个男孩这么巧也姓关,是不是和关珩有某种关系呢?

  *

  回去的路上宁秋砚一直在走神。

  关于渡岛,关于关珩,他或许已经隐隐察觉了什么,可又完全说不上来。

  上一次他在论坛上发过帖子以后搜索到的那些东西,这时再想起来,似乎能与这里的一切产生一点关联。

  可每当他想起渡岛的人,想起关珩,又觉得距离那些无稽之谈非常遥远。

  关珩令他畏惧。

  却又令他有非常强烈的安全感。

  那种复杂的感受组成了一种奇妙的感觉,让宁秋砚无法挣脱,犹如陷入了一张自己也不想脱离的网。

  站在树林中,他蓦地停住脚步。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偏离了回到主路的小道。

  树林大得似乎没有边际。

  高耸入云的冷杉、干枯的灌木,还有遥远的海岸线。

  宁秋砚意外地迷路了。

  他换了几个方向行走,都没能成功回到小道上去,也没能再找到养殖场。他拿出手机,指南针是能用的,可是他完全不记得那幢大宅到底是在北还是在南。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宁秋砚发现了一座废弃的白色灯塔。

  这里距离大海竟然已经很近了。

  手机还有百分之三十的电量,他用手机照明走到灯塔前。

  推开门,迎面而来的灰尘呛得他咳嗽不已。

  灯塔里有一些电子设备,但是都停机了,所幸是通电的。

  宁秋砚找到电灯开关打开,然后顺着楼梯爬上去,想站在高处看看能不能看见他们住的房子。

  等他上了灯塔最顶端,被灯光刺得快睁不开眼睛。

  他居然无意中把灯塔点亮了。

  一颗心渐渐放了下来,听说灯塔的灯光最远能穿越几十公里,康伯他们要是发现他不见了,说不定能发现这里。

  不过,他很快发现了别的办法。

  ——灯塔上居然有手机信号。

  打开通话记录,一天前关珩的手机号码还在上面。

  看到那一串数字,宁秋砚记起关珩对他说过的话。

  “你的身体、行为、思想,毫无保留,全部都交给我。”

  “我会负责你全部的需求,包括你绝对的人身安全。”

  “记住了。”

  宁秋砚指尖发麻。

  他迟疑着,按下了通话键。

  电话接通了。

  另一头很安静,可他知道对方在听。

  他咬了咬嘴唇,尽量简单地直奔主题:“关先生,我去参观了养殖场,现在迷路了。我在灯塔上面。你们能看见这里的灯光吗?”

  关珩的声音传来,语气还是很淡:“看见你了。”

  几乎是关珩声音响起的同时,宁秋砚就听见了车辆的声音。

  天已经全黑了。

  灯塔下驶来一辆车,司机从车里下来,对灯塔上方挥了挥手。

  宁秋砚立即起身,快速跑了下去。

  夜风刺骨,他被吹得浑身冰凉,轻微地发着抖。

  等他钻进车厢,就看见关珩坐在后座一头,身上披了一件大衣,眸色很沉地看了过来。

  宁秋砚不知道关珩在车里,也没想到关珩会亲自来。

  一时有些傻了,他为自己的愚蠢和擅自打扰对方而脸颊爆红:“对不起……我没想到那么简单的路也会走错……手机上也只有您的号码——”

  关珩手中拿着手机,屏幕还没熄掉,看上去一点也没有生气。

  他打断了宁秋砚,开口道:“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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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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