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邻家28

　　她将自己的注意力从空气和光线上移开，微微弯了一下脖子，歪着脑袋盯着自己头上的天花板。

　　那里趴着一只红黑相间的小甲虫，努力地在墙面上挪动自己肥胖的身躯，她看见甲虫短小脆弱的几只小脚上的绒刺在空气中摆动，有一些牢牢抓紧天花板的墙面，它无知无觉地朝着角落的蜘蛛网爬去，而蜘蛛则屏气凝神地等待在蛛网的最中央，它八条腿上每一根绒刺都根根分明。罗茜一直盯着它看，直到小甲虫被角落的那些蜘蛛网给缠住才惋惜地移开自己的视线。

　　接着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床铺上的寝具全是新购买的，摸上去还有些坚硬的感觉，她轻柔地掀开那些布料，发现自己身上除了一件机车夹克什么都没穿。这件机车夹克唤起了她的兴趣，因为她根本就不记得这是谁的了。

　　夹克有着穿了好一段时间的那种柔软触觉，比她的尺寸大了好几号，松松垮垮地挂在她的两条胳膊上，因为被她穿着睡了一个晚上后变得皱皱巴巴的。她拧着眉毛试探地凑近这件夹克嗅了嗅，一瞬间，被她忽略了的那些气息全都扑面而来——鲜血、火药、皮革，肉桂、薄荷、发酵面包、海水……它们混合成一种独特而温暖的气息团团将她包围。但除此之外，她还能闻到从窗口处传来的奇怪味道，似乎是某种食物烧焦的糊味。

　　窗外落了一只叽叽喳喳的小反舌鸟，转动自己的小脑袋清脆地嚷嚷几句，然后又飞走，将她的视线吸引到窗口旁。

　　她缓慢地坐起身，从窗口看出去，底下全是火柴盒大小贴地行驶的四轮汽车。透过那些坚韧的金属铁皮，她能看见坐在里面的一个个小人，穿着各色各式的衣服，做着他们认为万分重要的事情——身穿西装的男人将一个小金属盒子贴到自己的耳边：“是的，亲爱的，我也爱你。拜拜。”

　　就在这时，刺耳的铃声停下了，房间里一时间寂静下来。

　　她偏过脑袋仔细听了听，才发现从她醒来之后一直像蚊子一样环绕在耳边的是一个女性的唠叨声，很容易被其他噪声给盖住，距离她有点儿远，可能在另一间屋子。

　　她不知疲倦地说了大概有十五分钟才意犹未尽地闭上了嘴，紧接着糊味消失在罗茜的鼻尖。

　　那是人类。这里是地球。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心满意足地眨了眨眼睛。

　　她从舷窗里最后看到的蔚蓝色星球，71%的面积被水覆盖，蓝的像一块宇宙里闪闪发光的宝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地球的确是会发光的。

　　当地球的某个半球背离他们的黄矮星时，那半个陷入黑暗中的星球会逐渐亮起点点光亮，直到某些地区几乎亮成一条条银河般的条带。

　　不过她那个时候没有太多时间关注这颗她好不容易到达的宜居星球，在逃生舱的氧气用光之后，她不得不从沉睡中惊醒，然后发现自己时日无多。

　　遵守着尘埃星系的紧急避险规则，她着急忙慌地将自己的意识附在了她在闪烁的星星和那颗奇怪的卫星之间，看见的一闪而过的东西上。到现在她都还不确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之后的事情对她来说，就好像做了一场长长的梦。

　　梦里有光怪陆离的色彩，最多的是红色，还有一个伏笔，两个反转情节，三个或许更多出场角色，只不过醒过来的五分钟之内，她就完全记不得自己在梦里都梦见什么了。

　　何况她现在睁开眼睛已经至少半小时，这半小时里她想都没想自己到底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她只能确定，普罗米修斯跟这具刚克隆出来、还没能完全适应她意识的身体有关。可是为什么，她一醒来没能看见普罗米修斯呢？

　　唉。她懊恼地想，一翻身从床上下来，把夹克留在床上，径直走向衣柜。不出所料，里面已经装满了衣服。她随手挑了条裙子套在身上，在门口那个左右徘徊不决的脚步下定决心之前，拉开了门。

　　“呃！……”站在门口的男孩吃惊得很，发出惊愕的气声，手忙脚乱地鞠躬到一半又伸出自己的手想要握手，发觉不对又赶忙收回手臂放在胸口前挥了挥，脸蛋憋得通红。在头顶未来得及熄灭的大灯的照耀下，他潮乎乎的棕眼睛闪着惊讶的神色，英俊的面庞有着健康的红晕，但那些红晕此时未免过于夸张。他波浪卷的黑发在额头上压得很低，有两个小尖垂下来。

　　罗茜有些不知所措地盯着他的忙碌的手，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呃——来握个手？”彼得·帕克皱起自己鼻子，害羞得想要钻进地板的缝隙里。第一次见面，表现太糟糕了，彼得，简直是场灾难。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个女孩试探着伸出了自己右手，前后打量了一下，轻轻地握上了他不知所措的右手。她秀丽的眉心微微蹙起来，仿佛在因为什么而烦恼，但最终，她决定比起左右摇摆，还是上下摇摆比较合适。

　　彼得·帕克晕乎乎地和突然打开门的新邻居握手，没注意到他俩握的时间已经超过了正常的社交握手礼时间，一部分原因是她一直不断地给他一种奇异的直觉：她像是一个新生儿一样对这个世界怀抱着无与伦比的好奇心。而这种奇异的直觉恰到好处地攥住了他所有的注意力，而另一部分仅仅是因为她漂亮得超过了他所有的想象。

　　“你，你好。”他从她关切的视线中捡回了自己的理智，羞赧地道歉，“抱歉，我还没来得及介绍自己，我叫彼得·帕克，我和我的姑妈梅住在你的对门，在中城高中上学，昨晚你搬过来的时候我们没来得及打招呼，因为怕你搬家太过疲劳……”

　　他尴尬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在原地愣了一段时间，好像在考虑应该就这样把嘴唇咬掉、吐出来，还是继续这么咬着。

　　罗茜盯着他的手臂看。

　　“……梅婶想要邀请你来我们家用晚餐，欢迎你来到这个街区。”他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来。

　　罗茜没有放开他的手，仍然有节律地摆动着。他的手心和他的眼睛一样潮乎乎的，摸上去很紧张，但是对她来说他的皮肤温暖得像天上挂着的那颗黄矮星，他的发丝之间也散发出太阳的气息。

　　“天哪彼得，你这样的一张笨嘴可没办法把女孩子邀请到我们家来。”罗茜刚刚从从窗外听见的唠叨声从对门的门口传来，一个穿一身绿色家居服的中年女人站在罗茜的对门儿，个子并不很高却将腰杆挺得笔直，脸上没有化妆却显得精神奕奕。

　　“彼得，你捏着人家女孩子的手做什么？快放开她。亲爱的，你的头发真漂亮！”

　　梅·帕克走过来给了她一个带着糊味的拥抱，罗茜松开彼得的手，在梅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谢谢。非常感谢您邀请我来您家吃晚餐。我的名字叫罗瑟琳，但大家都叫我罗茜(Rosie)，很高兴见到您。”她回想着普罗米修斯说话时候的神情，试着让自己看起来彬彬有礼而不至于太奇怪。

　　“罗茜，人也漂亮得像一朵小玫瑰，是不是？彼得？”梅婶亲密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忧心道，“天，你的脸蛋真冷，记得多穿点儿衣服，宝贝。真希望我们彼得能和你交上朋友，我们家的小书呆子总是不知道怎么同女孩子讲话。罗茜，你看起来和彼得差不多年纪，你在哪里上高中？”

　　“差不多年纪？”罗茜挑了挑眉毛。先不说她在逃生舱里度过的一个多世纪，单单她在科维坦星上就已经和普罗米修斯还有父母度过了将近半个世纪，所以准确的说，她现在的年龄比面前站着的两个地球人加起来还要多。不过为了不为了令人起疑，她随口编了一个数字，“对，我应当和彼得差不多大，今年……十七岁？我在……”

　　在哪个中学上学这个问题又让她犯了难，她可没上过正经学校，她的所有知识都是卡帕在家里教给她的。她将视线不引人察觉地投向二人的身后，在楼房的边境线寻找着合适的学校，透过成群灰黑色的混凝土和数千万涌动着的人潮，她找到了一个名字。

　　“我刚从贺瑞斯·曼恩毕业，决定休息一年，明年再上大学。”她面不改色道，“搬到皇后区来是因为这边的租金比较便宜。”

　　“可今早我问了房东太太，她说你这间公寓全款支付，写的是你自己的名字。”彼得在一旁插嘴，说完就被梅婶拍了一下，于是又讪讪地闭了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探你的。”

　　“贺瑞斯·曼恩中学？罗茜还是个小学霸，这样你们两个就更有话题了不是吗？”梅婶用手肘推了推彼得，“去吧，彼得，带罗茜去周边转转，确保下午六点前将罗茜安安全全地带回来。罗茜？希望你不要在意彼得的笨嘴拙舌，他是个真诚的小宝贝。”

　　“梅婶！我已经快成年了，拜托不要叫我宝贝了。”彼得红着脸道。

　　天，地球人总是那么喜欢脸红还是只有这个男孩是这样？罗茜津津有味地打量着彼得·帕克的脸蛋，一边想着这个男孩真可爱。

　　“好了，彼得，我先回去继续学菜了，相信今晚之前我一定能得到进步。”梅婶欢快地摸了摸彼得的卷发，走回屋内，“和罗茜好好相处！”

　　罗茜笑眯眯地看着帕克夫人挺得笔直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毫无疑问，这是个温柔善良的女人，她喜欢帕克夫人，帕克夫人和他拥有不平凡能力的侄子一样可爱——或许还是她拥有不平凡能力的侄子更可爱一些。

　　在握上她手的那一瞬间，彼得手臂上短短的金色汗毛就全都竖起来了。

　　他感觉到了她不同寻常的低体温。可能没有太过于在意，可能是当时的紧张心情掩盖了他过人的洞察力，但他肯定意识到了这一点，而不是像傻乎乎的帕克夫人一样觉得那是因为衣服穿少了。

　　真是有点麻烦。或许今天之后，她可以发现给自己买了一套公寓的好心人给自己安排的地球身份到底是什么，但却没办法改变自己与地球人相差甚远的体温。

　　彼得望着梅婶迈着欢快的步伐走回屋内，回过头来却又不知道该和站在他面前的女孩说些什么。这时一个顶着夏威夷衬衫的啤酒肚从走廊另一边挤过来，和彼得互相谦让了好一段时间，才匆匆走到楼梯口，脚步沉重地下楼。

　　意识到自己老是堵着走廊恐怕也不太好的彼得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这里是皇后区的老居民区，不算崭新的建筑和自麦金莱总统就职后就没怎么擦过的地板让这里一副死气沉沉，狭窄的走道哪怕只是堵着一个人也看上去像是栓塞的血管。

　　“我带你……去附近转转？”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叽居真可爱，想嫖（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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