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287

　　但这个念头早在第一次兴起的时候，就被凯恩像是无意间撇过去的一个眼神给深深按在了心底。旅馆的前台服务员不一定要对客人有多么多么认真负责，但至少要有眼力，能看得出来客人来头到底大不大。而这位突发奇想来前台嗑瓜子的客人显然不是什么软柿子，这服务员立刻就怂了，安慰自己不就是等会去打扫打扫嘛，一堆瓜子皮，总好过那些打上门来差点把墙拆了后留下来的碎石子。

　　在吉姆塞特的时候，古里可算得上是中老年妇女之友，因为小伙子嘴甜而且耐心还好，无论是谁半路把他拽过去唠嗑，只要他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就能一直笑着在旁边陪着，陪那些老人把话说完，一双嘴皮子和嗑瓜子的速度就是在那个时候练出来的。

　　眼看手心里没剩几颗，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了，古里眼睛都亮了，然后就看着凯恩将那袋原本被放在他身后挡着的瓜子拎了出来，啪地甩在了两人之间的空场上。

　　“来，继续吃。”

　　古里心中的干劲顿时就宣告破灭，他舔了舔因为瓜子吃多而有些干燥的嘴唇，对凯恩摆出一张求饶地脸：“会长大人你就饶了我吧，我吃不下了。”

　　“吃不下了？”

　　看凯恩似乎态度有松动的意思，古里赶紧使劲点头，力图将凯恩的意思扳正过来，要是能直接放他走更好了！

　　很可惜的是，古里想来就没有那种能够一步走完所有路线的好运气，这次自然也是如此。

　　像是终于发现古里扛不住了，他一挑眉，脸上原本有些生硬的表情顿时鲜活起来，也不刻意压低声音，就这样直接说道：“那行，瓜子就不吃了——”

　　然后他看着古里眼中闪过的期颐，却是好笑地将对方这股心思直接打压了下去：“不吃瓜子，我们来谈点正事吧。”

　　这气氛，陡然就变了。

　　之前是古里在那表情多变地讨饶，凯恩一丝不苟地微笑，现在就变成凯恩一脸兴味地看着，而古里板着张脸地严肃。

　　甚至是旁边还想听八卦的服务员，此时都吓得什么都不敢听了，蹲在接待台下面藏起自己身体，甚至连耳朵都捂住了，生怕自己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

　　“会长大人是想要跟我说些什么？我最近可没接什么任务，也没什么时间去接任……”古里试图垂死挣扎，让事态别发展的一去不复返。

　　可凯恩是谁？他曾掀起了一场险些将秋之国的王室颠覆的反叛战争，被誉为大陆第一强者，而抛开这些重新换了个身份后，他又将佣兵工会的规模扩大到了上周目的数倍，甚至挖开了一条狭长的隧道，背后做出了不知多少手脚，估计早已是四个国家的坐上宾。

　　他当然不会这样放过一个尚且不算完全成熟的小子，就算这个小子已经和他算得上是有了层以卡琳娜作为中间点的特殊利益关系，他也并不会轻易松口。

　　“在格瑞诺瑞，我和南斯前后脚出现，”凯恩直接开了口，将古里企图转移的话题击得粉碎，“然后在解决了事态之后，我们三个又突然在你们面前消失，再次出现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接下来要走的方向，并且完全没有跟被抛下来的你们二人说任何关于我们去向，目的，甚至一路走到这波塞冬，我们才告诉你们，这里是我们要来的地方——你对于这点，就一点都不好奇吗？”

　　妮娜那边挺好懂，她是个以凯恩为尊的人，凯恩怎么说她就怎么做，从来都没有什么怨言或者疑惑。可古里，他就不懂了。他既没有对着队伍中的任何人有着完全效忠的意思，也不是那种一点自己心思都没有的傀儡人，所以他一路上什么都没问，就在凯恩眼中显得十分突兀，只能在完成最后一步之前，将他叫出来询问一番。

　　凯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手里的瓜子解决了七七八八，此时手指间正转着那么一颗果仁，然后用两根手指轻易将其碾成粉碎。

　　古里看到的第一眼，想的竟然是会长大人浪费粮食，甚至想着等回去以后，自己就能给佣兵工会的会报上投个稿，名字就叫“惊！会长大人竟然对心中挚爱做出这种事！”

　　……完蛋，他这是给谁带坏了。

　　凯恩看着古里突然一巴掌拍到自己脸上一脸崩溃的模样，眼底不免出现了明显的诧异。他问的是那样直接，甚至有些戳人心肺，就差没直接说古里不是暗藏着自己的不忿，就是这样被对待还连不忿都没有就是个神经病。然而古里却还有心思想东想西，这心理承受能力，可要比当初他在吉姆塞特的佣兵工会里好上许多。

　　等古里甩开那些繁复的心思，正好就对上凯恩似有所查的眼神，不由得想起自己刚刚那副蠢样完全被这人看见了，心中升起一丝悲凉，觉得这次就算不会被对方厌恶或者离间，也会在对方心中留下一个傻子一样的印象。

　　不过凯恩也并没有落井下石，见他调整过来状态，甚至还很好心地再问了一遍：“怎么样，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古里抓了抓头，“也从来就没有想清楚的时候吧，毕竟我这边可是什么消息也都没有，要说个清楚……”古里顿了一下，“我觉得，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你怨吗？又为何会随着不清不楚的人，做些不清不楚的事？”凯恩惦着手里的瓜子。

　　不知什么时候，店门已经关了，那个服务员也早就不知道溜到哪个角落里，恨不得装自己不存在，生怕被卷进这两个大佬的谈话之中。

　　“为什么要怨？”古里反问道，“技不如人居于人下，天经地义。”

　　在这周目的时候，在从傀女的镇子上回到吉姆塞特歇着的那两天，他也有些想通了。

　　他看着自己尚未死去的家人，他们和上周目一样，还是过着平凡的生活，没什么大出息，却也并不像最底层的贫民那样天天为着下一顿饭而奔波。他们虽然并非是任人鱼肉的弱者，但也没做到能够保住自己不受任何伤害的强大。

　　因为不够强，所以没有话语权。

　　毕竟这世上，弱肉强食，才是唯一法则。

　　“卡琳娜很强。”古里突然说起了卡琳娜，“不仅是实力，更是心灵上的强大。她看似什么都不关系，但其实什么都算在了里面，有时显得有些无情，但事后想一想，反倒会觉得那才是真正带了情感的做法。”

　　“添一点嫌多，少一分不好，她并非是最强的那个，但会让人感觉正好。”古里严肃地说着，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可以说成是在对凯恩表露自己的态度，直接站位。这次可不像是之前在第一次几人碰面的时候，因为一个冲动而选择卡琳娜的时候了。他深思熟虑，然后庆幸自己站在了卡琳娜这边。

　　卡琳娜其实并不是一个很好地领导者，她在很多时候显得没心没肺，不会寄天下以大爱，而只关心自己身边的人。但这样的话反倒不会给同伴带来多少压力，因为若是卡琳娜在自己肩膀上抗的担子越大，她旁边的这些人如果不想这样一起扛住的话，就只能离她远远的——这也是为什么圣人身边追随者众多，但能够称之为搭档却寥寥无几。

　　卡琳娜并非圣人，所以古里在她身边也觉得正好。

　　而正是因为这份正好和信任，所以只要是卡琳娜认同的决定，古里都有着极高的信任基础值。

　　而且更何况——

　　“更何况，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是他回来了？

　　回归者确实有不少，他只是其中之一，但比起这个大陆的所有人口，就会发现回归者其实也是百万中挑一的概率。

　　“我被选中了，所以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做到的，我就会去做。”

　　所以在信任卡琳娜的基础上，凯恩、南斯、卡琳娜三个最为至关重要的人的共同商议下得出的结论变成了他就算不过问，也会执行的事情。

　　说着说着，古里突然摸了摸鼻子，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嘛，不过也有些是自己懒得动脑子，所以就下意识跟着有脑子的人走咯。”

　　凯恩微笑着看他说，手指间不知何时已经空了。在古里说完后，他突然起身，将手掌盖在了古里的头上。

　　刚才满手瓜子留下的奶香味随着对方的动作清晰地萦绕在鼻尖，古里能听得到对方的声音，却因为角度正好，对方的手臂挡住了他的脸而无法让自己看到对方脸上的神情。

　　“不错嘛小子。”

　　“那么，就继续加油吧。”

　　加油，去努力地活下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_(:з」∠)_困，明天我们来战一万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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