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你又凶我72

  小孩子细皮嫩肉的,当时又正处夏季,他穿得很薄,在斜坡翻滚了几遭,路面的尖石划破衣衫割伤了他的皮肉,然后鲜血渗出来染红了破烂的衣衫。

  “齐文朗看我哭闹了几分钟才把我带走,我疼得都要没气儿了,结果发现他不送我上医院,就去了个胡同里的小诊所,缝针连麻醉都不打。”

  如今回忆起来时聆似乎还能感觉到那块儿一抽一抽地疼,忽地,那里覆上一片温暖,他吊起眼尾,是商行箴隔着衣服在触摸。

  “那天他把我手臂上结的痂抠掉,其实我不是第一次经历,后背的这道针线曾经也被他反反复复弄过两三次,后来我就知道他讨厌我了。”时聆松松地握上商行箴撑在枕边的手腕,“它很疼,也很丑,所以我想把它永远藏起来。”

  说这句话的时候,时聆闭了闭眼,宛如说的不是一道伤疤,而是过去被欺辱着在齐家长大的自己。

  商行箴不难理解之前被他晾了好几天的时聆为何有耐心日日候在绘商楼下而无怨言了,那被熟视无睹的几天放在被针对的漫长岁月面前就像沧海一粟,时聆早已练就了忍耐的性子。

  他无法为做过的事情借词卸责,就算再来一遍,在不知时聆与齐家毫无瓜葛的前提下,他还是会选择用一颗棋子去撬动整个齐晟,如果时聆享有一部分齐晟的股权,他有的是手段吃下齐家整个产业。

  可是现在,他宁愿时聆置身事外,什么都不知道。

  灯光给时聆镀了层蜜色的轮廓,商行箴想把时聆蹭乱的头发给抚顺,刚抬手,时聆倏然睁眼,偏过脸抬臂挡下了他落下的手掌。

  反抗的动作太明显,双方俱是一愣,时聆也没反应过来,慢慢收回手压回枕头上:“你干嘛呢。”

  商行箴的手迟缓地落在时聆的头发上,却没动,他把时聆涌入眼眸又悄然退去的惊恐洞察得一清二楚。

  “为什么要这样?”商行箴问。

  时聆道:“什么意思?”

  商行箴说:“为什么要挡?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记得分明,时聆住进家里的第一个清晨,出门碰见晨跑回来的他,他抬手要取下衣帽架的毛巾,面前的时聆偏过脸躲了一下。

  那次他因时聆瞒着他回齐家动怒,扬手将《帕格尼尼》往时聆身后扔,时聆也是这般反应。

  刚才同样如此,仿佛这个动作是刻在骨髓里的,没等分辨情形如何就会下意识做出。

  时聆没想到商行箴会记得这么清楚,他昂着脑袋错愕半晌,随后力气松懈,他趴了回去:“许屏——就是齐文朗他妈,在我读小学时会动不动甩我巴掌,我那会儿太小了,不太懂反抗。”

  商行箴神色一凛,他只知那个动作充满防御之态,却没料到真相同样残酷:“后来还有打么?”

  时聆弯唇笑笑:“我躲起来了,她打不着。”

  笑容却没直达眼底,时聆撒了谎,上中学后他身子拔高了,许屏再次扬手的时候,他桎梏住对方的手腕,反手甩了她一耳光,而等齐康年出差回来,她脸上的巴掌印早就消了,他又变回了父亲眼中温顺懦弱的小儿子。

  揉在脑后的手忽然撤开,时聆微睁开眼,发现商行箴在解身前的带子。

  想起商行箴说过不喜穿浴袍睡觉,时聆惊骇坐起,裸露的双腿蹭在滑溜的床单上很舒服,他却把腿并得很紧:“你干什么?”

  商行箴背对着他充耳不闻,衣襟一敞,他将浴袍褪了下来。

  泳池边、同床时,时聆很多次看过商行箴不着寸缕的上半身,却没像现在这样直观地用目光感受商行箴的后背。

  光暗交界在他起伏的肌群投下阴影,于是右侧肩胛骨外方一块微微凹陷的椭圆状瘢痕组织便格外明显。

  “看到了吗,跟你的旧伤在同一个位置。”商行箴说。

  时聆被驱散了困意,他想碰,却不敢,指尖将要触上又停下。不是怕弄疼了商行箴,和他一样都是道早就愈合的疤痕而已,能激起什么痛感,他怕的是自己心软。

  手指蜷曲,最终时聆还是缩了回去:“你这里也受过伤吗?”

  商行箴背对着没留意到他表情变化:“是枪伤,以前在部队执行任务时中弹留下的。”

  时聆想起了周十五脸上的烧伤:“在里面经常枪林弹雨吗?”

  商行箴说:“也不是,常规训练很多,想扛起枪上战场,得看人的信念和毅力能不能把他送到那个水平。”

  谈及这些商行箴腰背挺立,时聆虽看不到他的面容,却不由得凭想象勾画了一双与旧照无异的凌厉眼睛。

  他无意探索商行箴过多的往事,便收敛着自己的求知欲,以防对方主动伸手把他牵往更深处。

  凑近朝那处疤痕轻轻地吹了口气,时聆道:“张觉还说毕业以后想入伍来着。”

  不料商行箴反应极大,双手抓住衣襟一拢,将浴袍披回去后转身:“在我床上提什么别人。”

  时聆笑着躲进被窝,拉高被子蒙住自己的脸:“叔叔,你又凶我。”

  笑闹了一阵,没觉出床的另一端有动静,时聆扒开被子查看情况,结果从乱发间看见了商行箴沉静的双目。

  商行箴不单是想展露个伤疤而已,他伸手拨开时聆散乱的刘海,说:“时聆。”

  时聆不闹了,商行箴的眼神叫他陌生,他想把灯关掉。

  商行箴说:“你的伤疤不丑,你不必耿耿于怀它曾经怎样疼过,以后也不用把它藏起来。”

  棉被底下,时聆握拳抵在心口,私以为这样就能压住心脏的蹦跳:“嗯。”

  灯光一灭,商行箴扬被躺下:“睡吧。”

  时聆翻个身把后背留给了商行箴,攒足的倦意一丝丝侵袭了大脑皮层。

  不知过了多久,商行箴默然起身,先给时聆掖了被角,再隔着被面抚了抚他的后背。

  枕边呼吸平稳绵长,商行箴下了床,没捻灯,借皎洁月色打开恒温酒柜挑了支啸鹰,只斟了浅浅小半杯,托着杯盏坐进沙发中。

  脊背放松挨着靠枕,时聆吹拂在他旧伤的那丝气息却迟迟不散,湿凉麻痒,又出奇地止疼。

  但与此同时带来的后劲也不是一般的大,起码商行箴到此刻夜深也还精神抖擞。

  目光笼罩住床上朦胧的一团,商行箴挑开了浴袍绑带,他自己绑的结总是一拽就散。

  红酒只浅尝了一口,杯底还余留一层,酒液晃动沾湿了杯壁内侧,商行箴用拇指扣紧杯沿。

  长叹泄出唇边,商行箴将酒杯往桌上一搁,剩下的红酒比方才满了些,要不得了。

  杯底与奢石桌板轻碰发出微响,床上的人不敢动,只悄悄在床单挠下一道浅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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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你又凶我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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