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53
万余人驻扎的军营之中，赵无策如履平地。
陆昭白穿着士兵的铠甲，跟在赵无策的身后，看着他神情自在的与人寒暄，而那个人……
他认了出来，之前接风宴上，跟在齐跃身边的左将秦昭。
秦昭将他们领到齐跃的军帐前，低声说：“属下已经打点好，殿下请。”
赵无策应声，却听到里面有男人警惕的声音响起：“谁在外面？！”
秦昭想应诺，却被赵无策拦住，他慢悠悠的抽出腰间软剑，挑上了大帐的暗锁。
听到异动时，齐跃从床上一跃而起，却又重重的跌了回去。
他惊恐的看着自己软绵绵的身体，骤然意识到，自己这是被下药了。
下一刻，便见帐篷被人从外挑开，刀尖闪着寒芒，而那个进门的少年……
“你没死？”
看到赵无策的时候，齐跃满脸震惊，可震惊过后，却又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当初赵无策死的太轻易，齐跃便生了疑心，直到从湖底打捞上了尸首，确认了赵无策的身份，他这才踏实了下来。
谁知道……
自己还是上当了。
赵无策闲庭信步的走进来，还能悠哉的跟齐跃搭话：“是啊，我本来去阎王殿走了一圈，谁知阎王他老人家说‘你在人间还有诸多仇怨未曾了结，先杀了他们再回来寻我吧’，所以，就让牛头马面把我送了回来。”
赵无策信口胡诌，一旁的陆昭白则是翻了个白眼。
这人张口就来的本事，也不知是怎么练来的。
赵无策却又看他，指着这帐篷里的陈设，跟他讲：“看见了么，掌权者如此奢靡，军中风纪怎能整顿好？阿白以后要是遇到这种官员，有一个杀一个，绝不会错杀。”
陆昭白不接话，齐跃目光如炬，盯着赵无策，见少年剑上寒芒，不动声色的问：“你今夜前来，所求为何？”
赵无策便笑：“将军聪明一世，这会儿倒很能装糊涂。自然是……送你入黄泉。”
他一句话落，剑尖直指齐跃。
齐跃提不起力气，被褥下的手指微蜷，神情反倒镇定了下来：“死人没有利用价值，殿下是聪明人，该知道，若我活着，你才能有更大的利益。”
“齐将军当我是傻子么？你可是四哥的亲外祖。”
赵无策弹了弹剑尖，铮然的声音，倒让齐跃声音急促了些。
“天家无亲情，他已是必败之势，但你不一样！”
他见赵无策一步步靠近自己，目光炯炯的盯着对方：“我要权势，你若能给我，我也可以和你合作，兵力财力我都有，你不吃亏——”
赵无策的剑尖，已经指向了他的脖颈，齐跃急促的说完最后一句：“殿下是聪明人，没必要两败俱伤。”
赵无策瞧着他，慢慢的笑了起来：“齐将军这话我很心动。可惜我要的，就是你的项上人头。”
齐跃指节紧紧攥着，掐出了血，他靠着这点疼痛聚起些力气，沉声说：“杀了我，你必有后患，殿下确定要和我共赴黄泉么？”
他说到这儿，目光巡视着，又盯上了陆昭白：“逃命还带着这位娈童，这般心尖，你舍得让他陪你去死？”
到底是齐跃，完全处于劣势，还能跟他谈判。
赵无策偏头看陆昭白，带着点调笑问他：“阿白，与我共赴黄泉，愿意么？”
这人说话不正经，陆昭白抿唇不语，齐跃却将目光盯住了他。
原本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他却又拧起了眉心：“你……”
齐跃盯着陆昭白，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从第一次见面，他就觉得这个叫阿白的娈童有种熟悉的感觉，而现在，这种熟悉，更让他心生不安。
“我是不是见过你？”
陆昭白直视着他的目光，不闪不避。
“大周皇城。”
这四个字一出，齐跃骤然瞪大了眼。
怪不得……
“你是陆昭白？！”
陆昭白颔首：“齐将军好记性。”
齐跃的目光从他身上，巡视到了赵无策的身上，终于了然。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怪不得他从一开始看着陆昭白就觉得熟悉，这人竟是亡国的大周太子！
“大周太子好心性，同时侍奉父子，感觉如何？”
陆昭白神情微变，赵无策却是满眼杀机。
“我不介意现在送你上路。”
齐跃瞧了他一眼，顿时笑了起来。
他放声大笑，笑容里满是恶意：“六殿下冲冠一怒，难不成真对这个玩意儿动了真心？可笑，可笑我吴国皇室，从老到小，都被一个娈童玩弄于股掌之中！”
“孤乐意，与你何干？”
赵无策气急了，持剑便刺向齐跃的喉咙，变故却在此时发生！
“小心！”
暗器齐发，齐齐射向赵无策。
陆昭白想也不想，提醒他的同时，一把抓住了赵无策的手，将对方扑倒在地。
齐跃顺势往里一滚，拍住床头，第二波暗器又袭来。
这一次，换成了赵无策护着他。
手中剑被暗器折断，赵无策看准机会，将断剑掷出，精准的钉在了齐跃的手上。
“啊——”
扭曲的惨叫声响起，那些暗器终于止歇。
赵无策的脸上被擦伤，血迹染了半边脸，他不以为意，随手抹了一把脸，先过去将齐跃给捆了个结结实实。
方才齐跃是故意激怒赵无策，为的就是引他近身发暗器。
谁知陆昭白却将人扑开。
齐跃被绑住，镇定龟裂，终于露出点害怕的情绪。
失却先机，他再也没机会了。
“你不能杀我！”
齐跃额头见了汗，掌心鲜血淋漓，赵无策扫了他一眼：“我不杀你。”
可他下一句话，就让齐跃才生出的希望落空。
少年将床头的短刀抽了出来，递给了陆昭白。
“阿白，敢杀人么？”
他辖制着齐跃，却将杀人刀递给了陆昭白。
陆昭白接了短刀，默不作声的瞧着他，听赵无策轻笑：“我胆小，阿白帮我，送他一程？”
分明是让他手刃仇人，偏生这人的话说的轻描淡写。
陆昭白捏紧短刀，齐跃这时候终于害怕，眼中恐慌：“不，你，你们别杀我，我有兵权、有人脉，你们想要的，我都可以帮你们！”
陆昭白没有赵无策那么贫嘴，他只是看着齐跃。
当年齐跃逼死大周帝后的时候，横刀立马，眼中傲气：“成王败寇，陛下，大周气数已尽，本将今日，送你们上路。”
而如今的齐跃，就在自己眼前，死亡的恐惧笼罩着他，陆昭白慢慢开口。
“成王败寇，今日也轮到齐将军了。”
他话音未落，挥刀割破了齐跃的喉管。
鲜血迸射，染脏了陆昭白的脸和手。
赵无策松了手，没了他的辖制，齐跃倒在了地上。
他连个眼神都欠奉，目光全部黏在了陆昭白的脸上。
少年人眼神漠然，赵无策散漫的拍了拍手：“阿白好刀法。”
他走到陆昭白面前，从他手中接了刀，丢在了地上，然后，抓住了少年的手。
白玉似的色，染了鲜血，猩红又碍眼。
赵无策动作极慢，又极细致。
他一点点替陆昭白擦干净了手上的血。
陆昭白没有开口，只是垂眸看着他掌上被拂拭去的血痕，还有地上的齐跃死不瞑目的眼。
他莫名想起那年，父皇母后慷慨赴死的模样。
还有那句：“阿白，活下去。”
思绪却被眼前人强硬的扯回。
赵无策捏着他的下巴，替他擦拭脸上的鲜血，神情温柔，声音呢喃：“想什么呢？”
他动作轻柔，仿佛自己是珍宝。
陆昭白弯唇，眼底讥讽：“脏了，擦不干净的。”
他早就脏了。
十二岁的陆昭白，去了势、被男人压在身下，自此躯壳、灵魂、都再无干净。
赵无策的动作，骤然便重了。
陆昭白吃痛，就见赵无策眼带笑意，轻声说：“有我呢。阿白想做什么便去做，想杀谁只管杀。”
少年人满脸笑意，可陆昭白分明瞧的真切。
赵无策眼底一片墨色缠绕，令人心惊。
还有他的话。
带着爱意与无意中泄露出的疯狂：“我总会替你擦干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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