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147
秦霁将名单卷了卷,左手拿走,右手的肘部立在了旁边的桌面上,手掌撑着靠过去的头。
“左补阙何在啊?”秦霁从名单上随机选取了一个人。
人堆里有一个穿着棕色衣裳的男人身子颤了颤:“臣在。”
秦霁微微抬了抬下巴,有点远。
“门下设左补阙,是叫你规谏皇帝的,你规到了青楼里来?”秦霁压低了嗓音,便显得更加吓人。
左补阙抖得厉害,说什么都是个错,便什么也不为自己争辩,只一句“臣知罪”就伏了地上去。
“宣节校尉。”秦霁又念出了一个人。
人堆里一个身材圆滚的男人磕磕绊绊地给秦霁请安:“臣拜、拜见、陛下。”
秦霁:“朕怎么不知你还是个结巴?”
宣节校尉简直要哭出来了,他不是结巴,他是被皇帝给吓结巴的。
皇帝是吃饱了撑了没事干吗?大晚上的从宫里跑到烟柳巷来找人。
再说了,他们不就是来青楼玩玩?又不是什么大事,也值得皇帝亲自跑一趟?
“校尉是武官吧?朕看你这身材,也不太像是拎得动刀的样子啊。”秦霁如今已经深谙阴阳怪气之道。
“来人,给他一把刀。”秦霁冷着脸道。
距离最近的军士抽了腰间的佩刀丢到宣节校尉的面前,落在地面上“哐当”一声。
“朕也想看看,你这沉迷酒色的身体,还能不能为秦国拿动刀。”秦霁看了陈玄武一眼,“你和他比试比试吧。”
陈玄武抱拳躬身:“臣遵旨。”
“楼里地方不够大,你和我到外边的大街上去过两招。”陈玄武对宣节校尉道。
陈玄武乃是禁军统领,能够当得上禁军统领的人,武功岂是常人所能企及的?这注定是一场会输的比试。
可是宣节校尉别无他法,他只能拿起刀去和陈玄武比试。
秦霁连到外边去看上一眼都懒得挪动,他只听着两人交手的动静,便知陈玄武一招致胜。
陈玄武甚至都没有拔.出他的剑,这个宣节校尉还真的是菜得可以。
秦霁将名单给往下翻了翻,再然后,他坐直了身体,目光扫视着跪在地上的那一圈人。
“金高明何在?”秦霁这一次比抓前面那两个人都要生气。
高金明在人堆里浑身颤抖地跪了下去:“臣在。”
他紧闭着双眼,仿佛只要他不去看,就不用面对残酷的现实似的。
“高金明,你真是好得很呐!”秦霁是真的火气上闹,“你可是二甲三十六名,吏部遵循你自己的意愿,让你留在都城做官,你留在都城做官,就是为了上醉生楼来醉生梦死?”
秦霁真是想去踹高金明两脚,以发泄他心中的火气。
二甲考生一百余人,除去秦霁亲自定了出去的几个人,剩下的人都要由吏部来分配去处,有的人要外放去做知县,有的人则是留在都城从下面做起。
很多人都不愿意离开都城,都城是全国的政治中心,再加上成日在上峰们的眼皮子底下晃悠,升迁什么的确实要比外官容易,再加上很多官员外放之后,若是当州府没有空缺,而政绩又干得一般的话,就很难升官。
做官,谁都想做高官,不是是人之常情。
然而秦霁真正没有想到,他的二甲,到了都城这么快就扑入了花花世界里。
“你这官也不必做了,明日就收拾包袱给朕滚出都城去。”秦霁一声令下,将高金明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官职给撸了下去。
“求陛下饶恕臣吧!陛下!”高金明跟秦霁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起来,“臣考上这个进士不易啊!”
秦霁十分冷漠:“你既然知晓你考上不易,那就不应该自己糟践了这么多年的苦读。”
高金明绝望至极,他的仕途,还不曾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秦霁自己杀鸡儆猴,将剩下的人给镇住之后,就不打算自己继续问责了,他将名单交给了陈玄武,由陈玄武来清点。
而他要提审这家青楼的老鸨,看看她到底是哪里来的胆子,敢踩着秦国律例为非作歹。
老鸨被禁军给关押在了二楼的一个房间里,秦霁绕过跪了一地的人往楼上走。
就在秦霁刚踏上楼梯时,有个人从跪了一地的人堆里站了起来,转身朝着秦霁高声道:“陛下,我们只不过到醉生楼来玩一玩而已,不知是犯了哪条罪?”
秦霁顿住了脚步。
原本就鸦雀无声的一楼大厅,此刻静得有些过分。
陈玄武挥手,两名军士上前,将那人给扣押在了地上,死死地按住,叫人双膝跪地i,挣脱不得。
“朕在四月初发布的一道诏令里,规定了官员不得狎妓、有爵之家不得狎妓,有功名者不得狎妓,你们难道无一人认真看了朕发布的诏令?”
秦霁眸子掠过这满地的人,除了少数的一些人确实是平民之身,而这其中大多都在他发布的诏令限制之中。
那人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血色毫无。
他就是个好吃懒做的纨绔子弟,家里有钱,每天就是出来吃吃喝喝,又怎么会去注意皇帝发布了什么诏令?
就算是他注意到了诏令又能如何?他会放在心上吗?根本不会,不止他不会,除了那些官当得大的,谁会在意?
左右皇帝也不可能将注意力分在他们的身上,左右也不会来抓他们狎妓。
“今日这花魁,不过十六岁的年纪,你们也下得去手。”秦霁扯了扯嘴角,他并不相信,对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没有怜惜之心,就能尊老爱幼了。
像什么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这样的话,放在这些人的身上,纯属是放屁。
“陈玄武,接着查。”秦霁提步往楼上走,他还要去审问老鸨呢。
秦霁进了关押老鸨的房间,老鸨被绳子绑着,又有禁军看守,想跑也跑不掉。
“醉生楼的妈妈……朕已经注意你很久了。”秦霁暂且解下了披风坐到了凳子上,“来,跟朕说说,你这醉生楼,半年三个月换一次花魁,哪里来的那么多人啊?”
秦国开国以来,沿袭了上一个王朝的习惯,保留有惰民、乐籍、疍户、丐户、世仆等贱籍,很多女子没入贱籍便是为乐籍,入青楼。
然而青楼这个行当最不缺的便是肮脏,为了牟利,逼良为娼的事情常有发生。
这一家醉生楼,便是将逼良为娼给演绎到了极点,青楼里的姑娘本都是良民,是被绑来的、抢来的,她们本身还属于良民。
然而进了这种地方,即使是良民也活不成良民的样子。
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
这也许就是她们潦草的一生。
这个醉生楼的老鸨,说白了就是个十足的人贩子,还买卖同担的那种。
老鸨知晓自己不可能瞒得住皇帝什么秘密,所以秦霁这么一问,她立下便求饶起来。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啊!奴家也是逼不得已啊!”老鸨哭求着,还想靠近秦霁,被军士一左一右给拖了回去按住。
“逼不得已?”秦霁半敛着眸子,“你当朕是三岁小孩儿,由你随便糊弄?”
老鸨语无伦次道:“不是奴家一个人干的啊!还有别的人呢,陛下不能只找奴家一个人问罪啊!”
禁军军士动了点力气,按着老鸨肩膀发疼:“在陛下面前好好说话!”
秦霁:“朕给你时间,你想清楚了再说,要是敢欺瞒朕半句,立即拖出去乱棍打死。”
老鸨吓得冷汗直冒,衣衫湿透。
她浑身发冷,真怕自己落得个横尸街头的下场,竭力组织着自己的语言。
秦霁就那么一言不发地等着她老实交代。
其实这个老鸨即便不交代也无妨,无非就是要辛苦暗卫们再去查而已,当然,他希望老鸨可以吐出些有用的消息来,免得他手下的人辛苦。
秦霁极有耐心地等了老鸨一盏茶的工夫。
“陛下、陛下,奴家想、想好该怎么说了。”老鸨不安地咽着唾沫,“奴家一定实话实说。”
秦霁掀了掀眼皮:“那你还愣着干什么?”
军士又一次用力:“少废话,赶紧交代!”
“是是是!”老鸨疼得眼泪横飚。
……
秦霁在宫外一直待在了子时才登上了回宫的马车。
夜里确实冷,今晚还不见月光,好似月亮都被冷得藏起来了一样。
秦霁坐在马车里,拢着卫瑜给他的披风,回了皇宫。
回到紫极殿后已然夜深,秦霁静悄悄的,动作放得很轻,不想惊扰到睡梦中的卫瑜。
谁料自己更衣洗漱后进到寝殿,见寝殿的烛火还亮着,不是他们休息时只燃的一盏灯,床边的灯都没有熄灭。
而床帘也还挂着,卫瑜正就着光,坐在床上靠着枕头在翻书。
“你回来了。”卫瑜放下书,向秦霁招手,“快上床休息。”
秦霁快步走过去,脱了鞋上床,抱住了卫瑜:“你怎么还没有睡?”
卫瑜反手抱住了秦霁:“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秦霁闷声:“假话。”
卫瑜:“假话就是我晚上喝了浓茶睡不着。”
秦霁埋在卫瑜的脖颈间笑。
“那么真话呢?”秦霁又问。
卫瑜:“真话就是,我想等你。”
我想等着你一起睡觉,仅此而已。
秦霁将卫瑜放倒在了床上,压着卫瑜一阵亲,还自己拉下了床帘。
卫瑜顺从地接受着秦霁的亲吻。
秦霁没在半夜三更发情,只是拉着卫瑜亲了一通,便用被子将两人给盖好。
“谢谢你,阿瑜。”
卫瑜闭上眼,往秦霁的怀里靠了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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