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6

  过日子,无所谓苦不苦。来到这里,尽管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叶然反倒觉得心里踏实多了。

  她脱下塑胶手套,把手指搭在水龙头下沾了些水,弹到白浔脸上:“你个跟屁虫。”

  “是嘞,我是个没出息的跟屁虫。”白浔拿起架子上的手套戴上,凑到叶然身旁,“我帮你刷。”

  “老板又不给你开工资,你瞎凑什么热闹?”

  “那就让她给你多开一份。”

  “才不会。我只是个钟点工。”叶然说着,拿袖子蹭了蹭白浔脸上的泪花,“挣钱呢,开心点。”

  以前她们也干过这些活,不过不是为了赚钱,而是去敬老院当义工。

  暑假假期长,写完作业、上完舞蹈课,总还有几天剩余,家长各有各的忙,没人带她们出去旅行,她俩就报名去做志愿者。

  身上套个红马甲,忙活完一整天,她俩就凑在一起自拍。

  “我感觉我胸前的红领巾更红了。”

  “瞎说,你早就不戴红领巾了。”

  “说的也是,咱俩都初二了。”

  叶然总觉得,如果没有白浔,她是无法在她妈过世后从容面对接下来的生活的。

  那时她还很感激白浔的妈妈,倒不是因为爱屋及乌,而是杨佩确实给了她很多安慰。

  那年有很长一段时间她直接住在白浔家。杨佩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经营着一家花店,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她总是做一桌子好菜迎接她们放学。她把屋子布置得温馨漂亮,到处摆满鲜花,到处挂着风铃,风一吹,屋子里、阳台上“哗啦”“哗啦”一阵响,像一首悦耳的歌。

  叶然喜欢住在白浔家,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自从初一那年宋樱生病,家里就经常冷锅冷灶,等到宋樱过世,叶盛川更是半月见不着人影,她一个人待在偌大的房子里,会害怕。

  杨佩陪着她俩看电视,听她们吐槽学校的老师,有时还会给她俩编辫子。

  叶然的头发又浓又黑,杨佩就给她编一头麻花辫,把她打扮成西域女孩的样子。白浔的头发薄,只能扎成两条马尾辫。

  辫子编好了,她俩就在客厅里跳舞。音乐一放,恰恰舞步,驾轻就熟。

  杨佩摇着荧光棒给她俩喝彩,她从不吝啬自己的夸赞,还经常把嘴唇贴在她俩的额头,留下一个深红的唇印。

  叶然觉得,她在杨佩这里得到了原本不属于自己的温暖,于是她把对杨佩的感激转化成了对白浔的迁就。后来,她发现那份迁就变了质,情况朝着她不曾预料过的方向发展,并一发而不可收拾。等她无比确定自己面对白浔时怀着怎样的心理后,就再也不敢住在她家了。

  叶盛川给她请过一个保姆,但保姆偷家里的工艺品,没几天就被辞退了。

  那些工艺品是宋樱生前的心血,不能有半点闪失。

  宋樱是城里出了名的“巧手”,会根据古书上的记载做出各种繁杂的首饰,其中一顶凤冠还被陈列在文化馆里展览,算得上盛名在外。

  有时候她想,她手巧就是继承了宋樱的基因。

  小学六年,她用宋樱用剩下的部件做过很多小玩意儿。手链、发箍、包包......每次做好都送给白浔,那时候年纪小,还没有额外的心思,单纯只是为了炫耀。

  白浔收到礼物后乐得原地转圈,片刻后又拉下脸来:“你少得意,这么简单的东西,我也会做。”

  可她偏偏手笨,做什么都做不好,后来她耍赖,说只有笨蛋才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

  叶然知道她口是心非,也不跟她计较,自顾自乐着,心想,你总有不如我的地方,看你不高兴,我就高兴了。

  洗着洗着盘子,她就被踢了一脚。小腿一阵刺痛,她转头瞪了一眼罪魁祸首。

  “略略路。”白浔伸长舌头一脸得意,“下午就想揍你来着,教室里人多怕你没有面子,你还来劲了,说,为什么不让我坐在你前面?”

  “你压根就不该来这里。”叶然答非所问。

  “这你管不着,姑娘我乐意。”盘子都刷完了,白浔把手放在水龙头下冲洗。

  叶然瞥了一眼那纤细的手腕,说:“还戴着呢,又不值钱。”她把盘子码到消毒柜里,又转身叮嘱,“胜蓝的校规不允许戴首饰,快收起来。”

  白浔晃了晃手腕,一串奶白色珠子在灯光下亮晶晶。珠子是塑料的,不值几个钱,但她觉得,这是她收到的最宝贵的礼物。

  “你怎么对我的到来一点都不高兴?”她问。

  本来她以为,看见她来,叶然即便不是热泪盈眶,也该有些友好的反应,但她没料到,自己面对的竟然是一张冷脸。

  天知道当时她忍了又忍才没直接冲过去给她一个紧实的拥抱。

  坏家伙,说好了永远不分开,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离开后还销声匿迹,害得人整天担惊受怕。

  独自在A市的一年半,她常常趴在窗台上发呆,脑海里设想着叶然在其他城市的生活,怕她交不到朋友过得太孤单,又怕她交到了新朋友忘记自己。希望她吃饱、睡好,也盼着她赶紧回复自己的消息。

  可她等啊等,对方的头像愣是一次都没闪动。

  后来她实在等不了了,就直接和杨佩协商,转校来到了这里。

  协商过程很简单,杨佩有愧在先,被她怼了几句就同意了。她爸白佳仁没有反对意见,只是在送她去机场时莫名其妙问了句“那个叶然真就这么重要?”

  “当然重要了,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唯一的知己。”她拉着行李箱迫不及待去安检,回头跟她爸说,“哎呀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我俩是同一块泥巴捏出来的泥娃娃。”

  她记得有首词是这样写的: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塑一个我,从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她觉得这词写的正是她俩。相辅相持,不离不弃。

  于白浔而言,叶然是无可替代的存在。

  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知根知底。小时候她嘴欠,经常得罪街上的“小霸王”,那人带着一帮“二五仔”要揍她,都是叶然出面化解的。

  叶然脾气好,说话总是慢条斯理,小小年纪已经有了谈判家的风范。讲道理行不通,她就另辟蹊径。只要她拿出漂亮的手工作品,那群熊孩子就对她点头哈腰“俯首称臣”了。

  会一门手艺真是了不得,关键时刻可以成为保命的筹码。

  除了做首饰,叶然很小就会给玩具换零件、修好烧断电线的遥控器、制作会行走的木头人......白浔觉得,叶然简直就是鲁班在世,她嘴上不说,心里对这个朋友佩服得不行。

  “换个角度想想,她也是个天才。”她曾在日记里这样写。

  天才生性低调,从不刻意在大家面前显摆自己的能耐,是个稳重靠谱的人。

  她什么都好,最大的毛病是惜字如金。“说得很少,做得很好”,这句广告语放到她身上再合适不过。

  以前两人总是形影不离,白浔不觉得叶然有多重要,直到中考前一月叶然突然不理她了,她才发现自己有多依赖她。

  天才虽然话不多,但经常一语切中要害。仔细想来,从小到大,每次她慌得不知所措,都是叶然在旁边帮她出谋划策。她像一颗定心丸,只有她在,自己才觉得心安。

  最开始白浔想,你不搭理我,我也不会舔着脸去找你。她发挥自己的社交技能,很快就“勾搭”了几个新伙伴,每天玩得不亦乐乎,还故意挽着新朋友的胳膊从叶然面前经过,以此作为无声的挑战。

  但很快她就厌倦了这种嬉闹。

  那时她第一次意识到,别人再怎么有趣,都不是叶然。叶然再怎么沉默,自己都觉得高兴。

  僵持了一阵子,熬到中考前一晚,她实在憋不住了,就把叶然堵在小区门口说“咱俩是彼此最好的朋友,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那时她张开双臂想要给叶然一个大大的拥抱,还想靠在她耳边说“加油,我等着你来碾压我”。可后面这句没能说出口。叶然没给她说出口的机会。

  她只是冷冷地看了自己一眼,而后大步走开,一次都没有回头。

  直到现在,白浔还是没想明白叶然为什么突然决定不再跟她做朋友了。她发信息问了很多次,得不到解释,便觉得叶然是个胆小鬼,不敢面对家长之间的烂事,就顺带把自己给“连坐”了。

  一路追到火锅店时她还在想,不能再受这种窝囊气,今天非得把话说清楚不可,可以干架,但不允许沉默。

  于是她揪住叶然的衣袖说:“咱俩聊聊吧,敞开心扉,毫无保留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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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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