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114
但伊尔迷未免过于真挚了。
他回味着虚拟世界中的奇犽对他的依赖与崇拜，以掺杂着细微无奈的口吻评价“如果他能够更加独立, 说不定还能更快成为更优秀的杀手”，但所有表情都在诉说着这样的奇犽分明就是他理想中的模样。
但现实生活中的奇犽——元新歌将伊尔迷说过的话转换为更加直白好懂的语言——奇犽对伊尔迷可以说恐惧大于依赖、逃避大于崇拜, 与其说奇犽是因为对未来持续杀人的生活感到厌倦, 不如说他是因为目睹了伊尔迷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才产生了离家的想法。
这样来看, 两个奇犽之间的差距绝对不能简单用“更加乖巧”之类的形容概括。
虽然伊尔迷此时已经知道虚拟世界的奇犽并不是现实生活的奇犽，但他还是对那个又念力搭建出的形象给出了极高的评价。
或许是因为伊尔迷的人生轨迹中只有奇犽的相关情况发生了变化，他讲述的重点也只有奇犽，元新歌听了一会儿便觉得没必要继续下去，他打断了伊尔迷的话，然后询问道：“或许我的念能力在你身上显现出来的效果，就是为你打造了一个你理想中的弟弟？”
伊尔迷摸了摸下巴，他恍然大悟道：“哦，可能是这样的。”
元新歌注意到伊尔迷一直使用着有些保守的语言，“或许”“可能”充斥在他下结论时的每一句话中，这应该是来源于伊尔迷谨慎而善于算计的杀手本能，也能防止他们毅然决然地走入歧途。
大致整理完伊尔迷的经历，元新歌开始回忆自己身上的不寻常情况。
如果将整个虚拟世界比作一台电视机，以他的见解来看，可以暂时认为在众多演员之外有一个比所有人更加高级的存在，它具有独立意识，却如同影视剧观众一般无法介入其中。
它只能通过掌握“剧情发展进度”的方式提示念能力的发动者，也就是让元新歌分析自己此时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否符合这个高级意识所希望看到的走向。
既然这个高级意识心中有着对剧情走向的喜恶标准，那么就说明一切出现在这个世界中的要素都是必要的，元新歌从头开始仔细检查几年来的反常现象。
不得不提到的一点就是他刚进入这个世界时的异常状态——失声。
这所谓的声带水肿似乎只是生活中的一个小小插曲，变故并没有击败他，他心态平稳地度过了那段无法发出任何声音的阶段，决定靠写歌改善生活；然后在与公司正式签约、赚来了第一桶金后完全恢复了健康。
这是他刚进入剧组便被强行安上的负面状态，因此一定会是高级意识希望看到因此延伸出的故事线的要点，但失声插曲多少有些有始无终。
它像是早期埋下却无法在后期合理解释的无用伏笔，在之后被观众投票而选择匆匆删除。
“我们现在的大部分结论都由猜测得出，但这是试错过程中的必经之路，你在虚拟世界中浪费了几年时间，我不知道你还记得多少自己的原本目的。”伊尔迷看出了元新歌的犹豫，他说道，“不要让无用的事情过多消磨你的斗志。”
元新歌垂眸，他盯着纸上一行行墨水字迹，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认为，虚拟世界中有一只无形的手，它按照自己的意愿掌握着事情的走向，可以随意为人添加或取消状态，是整个世界的最高统治者。”
“达成念能力运转一周的结局需要达成一定条件，但是否达成条件并不能由我判断，这只手将念能力的发动者也一同掌握在手心之中。”
元新歌苦笑一声，他说：“我的能力未免过于被动，念能力的发动者必须行动力极强、想象力极丰富、敢于尝试、并且拥有极其敏锐的感知力，以及时察觉到高级意识的取向。”
“很巧，你似乎正是这样的人。”伊尔迷真诚地评价道。
元新歌无奈地摇了摇头：“但显然这次我没能做好。”
“不过你说的很有道理，至少以我们现在分析出来的结果来看，这套理论还没有非常明显的漏洞。”伊尔迷如此说道，他将元新歌提到的一些关键词写在纸上，然后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问道：“所以你在虚拟世界中的体术与念能力都是那个高级意识为你添加的状态？”
元新歌没忍住笑了一下：“体术是我的真实水平，念能力则是即兴编造。”
伊尔迷歪了歪头：“不愧是流星街黑////帮，我该这么说吗？”
“你应该已经在虚拟世界中体验过一遍相同的惊讶了。”元新歌借用了之前奇犽的评价，高度概括了伊尔迷此时心中的想法，“一位有着能击败揍敌客家杀手实力的当红歌手，我知道听上去反差很大。”
“倒也不是很大，毕竟你姓元，”伊尔迷肯定道，“你在那个世界中的身份是真的吗？”
“我说的都是真话，但你心里的结果不一定是事实。”元新歌说，“我从未说过自己是元子同的儿子，你却已经将委托人的意愿看作兄弟阋墙的闹剧。不过这也正是我的目的，你不要因此感到挫败。”
他开了个玩笑，伊尔迷却并未因此微笑起来。
这位认真的杀手先生说道：“也算一些不错的经验教训。”
他们对视一眼，感到已经没有更多对话可以进行分析，但两人并没忘记房间中还站着一位安静的女佣，她低眉顺眼地贴墙站在一旁，连呼吸声都轻得要命。
“奥萝拉，再谈谈你的想法。”元新歌在伊尔迷说话前开了口，“如果从我们刚才提供的那些信息开始思考，你是否能想到一些其他的线索？”
奥萝拉又犹豫了很久，好在她面前的两位青年都不是会轻易失去耐心的性格，他们能从少女的微表情中看出一些端倪——她的确有什么话想说，只不过不知道说出这些话是否合适。
在元新歌的鼓励下，她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先生，其实我一直在思考有关您说过的‘高级意识’的事情。”
“我在想，所谓的‘高级意识’会不会是我脑海中的潜意识？”奥萝拉不敢以肯定的口吻下定论，她问道，“先生，您的确是想着对我发动念能力而开始输出念力的吧？”
元新歌微微一愣，他突然明白了奥萝拉的意思。
这个虚拟世界或许该获得一个名字——元新歌想，没什么比“乌托邦”更加合适了。
它是被施加念力的对象的理想世界，但理想是一个大趋势、是念能力运行一周后需要达成的结果，而元新歌便是推动世界发展走向朝理想而去的那人，他需要按照目标意识的指引改变这个世界。
元新歌的念能力可以被看作一种大范围攻击手段，被念力覆盖的对象都会被拉入那个虚拟世界，然后获得自己潜意识中的理想生活。但如同奥萝拉所询问的关键点一样，目标对象也有主角和配角之分，这也就是伊尔迷的意识并未成为高级存在的理由。
现实生活中的五分钟等于虚拟世界中的整十年，所以元新歌、奥萝拉与伊尔迷才会回到十年前。
“奥萝拉，告诉我，你的理想生活是怎样的？”元新歌用少女曾经最熟悉不过的温和语气提出了问题。
“很多。”奥萝拉的发言逐渐流畅起来，她说，“我希望童年遭遇困境时有人可以拉我一把，希望母亲的生命能被尽可能地延续，希望我能在失去一切后也能鼓起勇气面对生活，我曾怀揣很多希望——”
“现实生活中没能给我的，我的确从先生这里得到了。”现实世界中的奥萝拉第一次抬眸长久地注视着元新歌，她脸上显露出浅浅的笑意，让元新歌从这个身材瘦削的高挑少女身上看到了些许那个被自己宠爱长大的女孩的影子。
“我起初觉得先生是个只会凭借唱歌讨人喜欢的普通歌手，因此剥夺了您歌唱的权利，但这是个无用的决定，因为您依然可以将我无法经营的生活过得很好，所以我又将您的声音还给您了。”
奥萝拉继续说道：“后来我的意识认为，仅仅是这样无法满足自己‘失去一切后重寻希望’的愿望，所以一直按着暂停键不肯松手，直到先生您放弃一切带我离开，我除了您以外什么都没有了，这刚巧符合了那个愿望——”
“如果之后世界还在运行，那么我一定可以再获得幸福。”
“我是如此相信着的。”奥萝拉嘴角的弧度逐渐扩大，她强调道，“因为拉住我手的人，是您啊。”
——似乎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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