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1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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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制止这场骚乱的是Timoteo的出现。自这位白发老者出现在宴会中开始, 人们便立即从各自扎了根般聚集起来的位置移开，让出道路的同时，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朝教父扬起手臂自然地微笑, 仿佛刚才早就洞悉一切的寂静与只等滑稽戏剧到达高潮的期待从未有过。

　　会场不平衡的人员分布不知何时又回归了过于普通的状态，关系本就亲密或有合作需要借机商谈的人们汇聚在一起谈笑, 不过点头之交的家伙便以中场过道为界, 远远站在互不妨碍的位置，不失礼也不惹人厌烦。

　　人群仿佛被□□响声惊起的一树鸟儿, 四散开时也没发出任何过于引人注目的动静, 如同他们将Xanxus团团围住之时一般轻巧, 悄无声息便完成了移动的动作，如此看来，又与训练有素的暗杀组织有些相似。

　　这倒不是早有预谋, 大抵是察言观色的本领修炼到了极致。

　　Timoteo握着手杖王冠型的头部支撑身体的部分重量，实际上他没受过会落下残疾的伤，体力也远胜于同龄已经有些走不动路的老年人, 与所有提起Mafia的文学作品所说的一样，他将武器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往往会让大多数不明真相的人对其放松警惕。

　　敌人还在思考这老者面对危机究竟是要掏枪还是拔刀之时, Timoteo早已经用手杖上燃烧的大空火焰解决了敌人。这是他与历任彭格列首领都不太相似的地方，也能从其中窥见其性格特点。

　　从此时的情况来看, 刚才的确有人有计划地想要对Xanxus发难，但元新歌的阻拦将进度大幅度拖延, 不过是平时绝不会过多在意的几句话间的交锋，就足以让Xanxus在Timoteo到来时不得不将那些报告又塞回文件袋中, 转而打起精神准备应付父亲的问话。

　　反正报告已经到手, 无论是此时查看还是两小时后再进行查看都是无关紧要的问题, 加上根本不认为那少年在没来由的自信下所言为真，Xanxus放弃确认的速度很快，他将文件夹拿在手上，手则自然下垂，似乎并不打算让Timoteo注意到这件事。

　　但他显然没意识到Timoteo正是为这件事而来。

　　Timoteo并没表现出自己提前下楼的真实目的，几句关怀之语让包括Xanxus在内的人们都放下心来——彭格列九代目似乎并不知道刚才宴会之中发生了怎样的闹剧——而就在所有人都放松警惕之时，Timoteo结束了前言铺垫，将目光放在了Xanxus手中被粗暴开了封的文件袋上。

　　“那是什么，Xanxus。”Timoteo起初好像没意识到这份文件有着怎样差点摧毁了他所珍视的宝贵家庭的巨大能量，因此他语气平和，只是单纯对生日宴会的主角手中拿着这样一份有些奇怪的文件一事表示了好奇。

　　Xanxus并不想背过手故意做出小家子气的遮掩动作，但他也没必要告状一般将这份文件主动展示给父亲看，于是他一时没有回话，想象中的沉默没有出现，元新歌又一次流利地接过话题，他难得对Timoteo露出了看上去没有丝毫勉强之意的的微笑，说道：“父亲，有些突发情况，但至少现在无需在意。”

　　Timoteo望着元新歌带着笑意的双眸有些愣神，第一次感到自己无法揣测养子的心思。

　　刚才从电话中听到那灵活的应对是一回事，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又是一回事。

　　元新歌是彭格列家族中第三个知情者，他一年前曾因为得知真相而陷入极其深刻的痛苦之中，之后便用无声的疏远隐藏心中的迷茫与无助，却因为本性温柔又不愿违反保守秘密的承诺，只能竭尽全力装作无事发生。

　　但他的少年气被拙劣的伪装真正消耗殆尽，元新歌早就失去了真心微笑的能力，他更加沉默，像是一棵正努力枯萎的小树，自觉抗拒被他人看见枝桠的可能，为了能够保守秘密而想要尽早化作枯枝融入泥土。

　　很可怜，但Timoteo早已说尽了宽慰的话，他无法解开元新歌的心结，因此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时间，期待时间能带走折磨元新歌的一切痛苦。

　　大概元新歌终会意识到：即使他就在某场盛大的宴会上公开声明Xanxus并非Timoteo的亲生儿子，要考虑如何处理后续问题的所有焦头烂额都是由Timoteo承担，而并不会让他付出什么代价——

　　Timoteo希望元新歌会这样认为，然后他们的关系便能恢复如初。但无论他的期待如何强烈，这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元新歌表现出了过于明显的背叛意图，即使Timoteo不能对元新歌痛下杀手，泽田家光也不会允许任何类似的危机出现。

　　但此时一切都不同了。

　　元新歌像是灵魂猛然破茧而出，他在庆祝Xanxus十六岁生日的宴会上大放异彩，如同从小便接受了相关训练一般完美化解了所有危机，Timoteo几乎毫不怀疑，即使自己没能顺利领会那通电话中传来的若有若无字句背后的意义、没能及时来到现场，元新歌依然能够将问题解决。

　　辩论伶牙俐齿、遇事镇定自若、对人处事圆滑、言辞锐气逼人、反应速度极快——这种极符合Maifia理想形象的品质使少年横空出世，早就被抛至脑后的名字重回众人视线范围之中，令人不禁再次因彭格列九代目麾下的人才大吃一惊。

　　他们不得不去猜测，在逐渐淡出公众视野的这段时间中，元新歌大概一直都在接受彭格列的特殊教育，那么Timoteo的目的就很明显了，他把元新歌培养成彭格列影子中的重要人物，借助稀薄的存在感与平庸的外在形象使所有人放松警惕，然后完成比Mafia的日常事务更加见不得光的工作。

　　今日若不是要维护Xanxus，恐怕他会依然以那样的假面生活，然后不声不响、悄无声息地化作夜色中的杀人刀。毕竟没人能想到那副寡言的表象下竟遮盖这一个如此具有攻击性的灵魂，他还没到十六岁，毫不犹豫地精准操控火焰于不在文件夹表面留下痕迹的同时一路蜿蜒直接灼烧对方，这绝不是普通少年人能做出的事情。

　　如此看来，Timoteo表面是彭格列难得一见的保守派首领，实则野心不小。

　　而在所有骚乱的参与者都略微感到提心吊胆的此时，元新歌选择在Timoteo面前就此翻页，这□□着在这场宴会上搅起一场大风波的家伙们都不得不多出几分忧思。这或许是这为彭格列的秘密王牌留给他们的最后一次机会，像是一张含蓄的宣战布告。

　　——元新歌不打算此时发作、使Timoteo中止宴会清算此事，因此只要他们不继续揪着Xanxus身世一事说下去，元新歌就会替他们暂时保守秘密。即使Timoteo在之后打算对他们进行打击报复，他们也能拥有一段思考对策的时间，不至于在对峙时当场毙命。

　　于是宴会相当顺利地继续下去。

　　在宾客眼中，元新歌是个深藏不露、甚至比性格阴晴不定的Xanxus更加可怕的存在；在Xanxus眼中，元新歌终于显出少有的机灵，如果他能继续保持这样的状态，让他留在自己身边做条忠诚的狗也不是不可能；而对此感到最为忧虑的人是Timoteo。

　　刚才便提到过，他第一次感到自己无法揣测养子的心思。

　　他一直认为自己心中的元新歌就是最真实的元新歌：少年温柔又善解人意，在面对总是对他怀揣恶意的Xanxus时也能以极其包容的心态与其相处，固然在日本遇到了一些不愉快使他沉默下来，本性却依然不坏，只不过是还没有意识到养父早已经放弃了想让他对Xanxus进行牵制的念头，还在为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做而忧心忡忡罢了。

　　但事实显然并不是这样。

　　元新歌此时的状态并不普通，这让Timoteo觉得事情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养子从一个完全不合格的Mafia一跃成为极其优秀的Mafia后备军，即使那几分锐气并未针对Timoteo，他也依然心惊胆战。

　　元新歌在Timoteo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发生了极大变化，连日夜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都未能察觉，如果这样的成长是由元新歌独自完成，那么他身体中该蕴含着怎样强大的力量啊。

　　并非摧毁一切的力量，而是破茧成蝶的力量。

　　或许在Timoteo的养育下，元新歌真的会走上他潜意识中最抗拒的那条道路。

　　自父子关系发生变化后，Timoteo不希望元新歌为了彭格列再付出什么，更遑论在成为Mafia的情况下，元新歌随时将面临生命危险，如果他在任务中身受重伤甚至丧命，Timoteo的后半生都将被愧疚与自责掩埋，再无喘息余地——他本该倾尽自己的一切守护元新歌，正如同那对年轻的贵族夫妻当时对他这雨夜里的流浪汉所做的一样。

　　但元新歌今天挺身而出了，并且因此走入了舞台中央。

　　他明明可以保持沉默，任由Xanxus的真实身份被那孩子揭穿，无论在场众人是否相信，这都是对彭格列发起的一次猛烈攻击，而后续的一系列麻烦都与元新歌无关，他甚至还能享受到Xanxus失去一切时的报复快感。

　　可是元新歌依然是那个善良的少年，或许是不想看到骄傲的兄长痛苦又耻辱的神态，也或许是仍将保守秘密的约定记在心底，他维护了Xanxus，并且使早在不知什么时候消失的敌人没能再翻出一点水花。

　　Timoteo需要找机会与他好好谈谈。

　　而此时的Xanxus并不知晓父亲心中的各种复杂想法，他将文件袋中薄薄的几张纸折起塞进上衣内侧的口袋中贴身保管，然后随手把写着用于挑衅的过长标题的文件袋丢在地上，愤怒之炎从纸质文件袋边角燃起，几秒时间便吞噬了一切。

　　宴会上依然遍是谈笑之声，元新歌则不知道究竟去了哪里。

　　Xanxus收回目光，朝更安静些的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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