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197

　　但他没有选择那样做, 初代剑帝将这个寄托了他所有荣耀与期待的称号传承给比他更有天赋、更加强大的年轻一代，斯库瓦罗能在他死亡之前体会到前辈表现出的释然与赞扬，也能从瓦利安小队迅速而平静地为杜尔收尸的举动中明白，杜尔此生绝无愧于剑帝之名。

　　他做好了用利剑撕开所有敌人、登顶剑术精妙之巅的准备，也做好了属于自己的时代结束、接受被取代之命运的准备，他曾是彭格列九代目麾下最强大的杀手，也曾是瓦利安暗杀部队最为尊敬的铁腕首领，但他最后为剑而活——剑帝，他失去了这个称号，却也找回了这个称号。

　　斯库瓦罗躺在担架上，无意间与最靠近自己的瓦利安队员对视，隐约发现他双眼含泪，却没对杀死首领的自己表现出任何怨恨之情。

　　面对这些精英杀手，此时的斯库瓦罗大概可以被称为手无缚鸡之力，他在战斗中耗尽了大部分体力，能坚持到自己坐上担架已经是最后的体面，更何况战斗时为了领悟杜尔不使用左手的招式之奥义，他破釜沉舟，自断左臂，终于在最后关头有所体会，凭借获得突破的剑技赢得了胜利。

　　但瓦利安的队员并未对他出手为首领报仇，而是利落而专业地帮他暂时处理了血流如注的伤口带他离开，甚至还细心地帮他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断臂，显然有为他保住这只手臂的打算。

　　由此，斯库瓦罗又开始思考和杜尔有关的事情。

　　他衷心希望他人未来在评价这场胜负时别将生死厮杀解释为争权夺利引发的战斗，这绝不是——或许初衷是这样，但其实质早就发生了改变——这是初代剑帝最后的绝唱，是Mafia剑术巅峰的更迭，是比技巧更加深刻的某种精神的传承。

　　二代剑帝静静地闭上双眼，他不知道瓦利安会不会承认自己的首领地位，却已经不再关心这些事情。

　　无论他是否能再次醒来，无论再次醒来时是在医院还是停尸房，他都已经被这突破心态瓶颈时产生的短暂释然感麻痹了神经，只想按照身体的本能沉沉进入睡眠。

　　斯库瓦罗再次睁开双眼时是某天的黄昏时分，本以为自己一定会第一时间面对或好或坏的结果，却没想到病房中空无一人。他望着天花板愣神，然后朝身体左侧看去，病号服空荡的袖口说明左臂最终的结局。

　　于是斯库瓦罗开始起身在病房中寻找，他不希望好心的医生将那只早该腐烂的断臂专门留下来给他看。

　　他在探索病房时发现这里显然是什么大人物才能入住的豪华单人间，甚至在病床正对着的那扇门后还有客厅般的敞亮空间，也就是在茶几上，斯库瓦罗找到了一个装着无名粉末的玻璃瓶。

　　拿起那个瓶子以后，斯库瓦罗发现那并不是无名粉末。

　　食指长的玻璃瓶被木塞紧紧塞住，因此能通过颜色的反差看出瓶口上极小的字母。

　　——斯库瓦罗的左臂。

　　很好。斯库瓦罗心想，至少他们没把这条手臂装在一个盒子里放在他床头，也没把它随便扔进垃圾桶里供野猫野狗食用。

　　身旁连接走廊的门被推开，斯库瓦罗抬头看去，来人是明明前来探病还双手空空的元新歌，于是他下意识越过元新歌朝走廊深处看去，却没能在第一时间捕捉到Xanxus的身影。

　　“这么处理是我的主意，毕竟这场战斗意义非凡，无论是为了纪念自己击败杜尔、年纪轻轻便成为瓦利安首领还是获得了如此可贵的突破，这条手臂都值得被珍藏起来。”元新歌轻笑着走进房间，他说道，“作为在场艺术造诣最高的一人，我帮你挑选了这个瓶子，还挺好看的，是吧？”

　　被元新歌蓦然提起最不想回忆起的事情，斯库瓦罗自顾自地倒水，他得在说话之前润润喉咙，在迅速灌下一杯温水后，少年才干巴巴地应了一声：“是啊。”

　　“你兴致不高，怎么了？”元新歌似乎有些不理解他的消沉，“瓦利安简单为杜尔举办了葬礼后就开始着手你的入职仪式——我在父亲那边看到了相关申请。”

　　斯库瓦罗抿唇，他垂着眸子开口，却在吐出一个音节后再无法继续说下去：“我……”

　　他绝对无意玩弄瓦利安的忠诚，也不想浪费杜尔临死时的期待与托付之语，斯库瓦罗一向张扬肆意，他心中的实力至上主义使他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因情感方面的理由拒绝战利品，但面对瓦利安的首领之位，他的确只有拒绝的意愿。

　　除了与杜尔的战前约定，他还有和元新歌的约定，他们要一同簇拥Xanxus成为整个Mafia世界最优秀的首领，他不想提前抽身而去，如此早就投入个人事业的建设当中。

　　“既然你说不出什么，那就让我先说吧。”元新歌眉眼弯弯，他坐在斯库瓦罗身边，同样用保温壶为自己倒了杯水，望着斯库瓦罗空荡的袖管还有心情感叹一句，“你适应力还挺强的，真是让我佩服。”

　　斯库瓦罗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元新歌也并不恼怒，他笑道：“还真是够反常，但看你这个样子，想必一会儿听了我说的话也不会暴起伤人，倒是让我放心了很多。”

　　元新歌并没产生过多避讳之意，面对未来大概率都将会成为Xanxus最忠实左右手的少年，他直截了当地说道：“不是为我，而是为Xanxus，我来向你讨要瓦利安首领的位置。”

　　斯库瓦罗猛地抬起头，他瞪大了双眼看着元新歌，似乎相当难以置信。

　　“你如何理解都可以，为他未来成为首领的履历镀金、提前培养势力、进行实战方面的历练——所有的理由都说得过去，”元新歌不给他思考的机会，“我已经提前和Xanxus打过招呼，父亲那边也已经有了结论，只要你点头，算我和Xanxus欠你一个人情，怎么样？”

　　斯库瓦罗下意识地应声：“那、那倒不必。”

　　元新歌所言非虚。

　　Xanxus对从斯库瓦罗手中要来瓦利安首领之位一事有些抗拒，毕竟那是对方以命相搏取得的结果，渔翁得利不是他的作风，但元新歌还是说服了他。

　　“你和斯库瓦罗的战斗早就结束了，按时间来说，杜尔排在你后面。”元新歌给出的理由听起来相当合理，“你如果现在挑战斯库瓦罗，只不过会得到双方都认可的、相同的结果，那么为了最大程度止损、保留未来家族骨干，你与斯库瓦罗只要达成共识，这都不是问题。”

　　“我们需要积攒力量，无论未来要脱离彭格列还是做些别的事情，没有前期进行的积累都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难道你要去从街头酒吧开始打拼吗？你有多大的把握能在我活着时实现目标？”元新歌向Xanxus发动了致命一击，终于让Xanxus默许了他的做法。

　　在得到Xanxus的认可后，他又前往Timoteo处提前申请，以“如果能让Xanxus就接受瓦利安首领的职务也不是坏事”的理由说服了彭格列九代目，最后，他来到了斯库瓦罗的病房。

　　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便感受到了斯库瓦罗的消沉，但元新歌并未给斯库瓦罗主动阐明不想继承瓦利安首领之位的机会，而是在他感到难以启齿之时递去一个台阶，希望自己的这番运作能令每个人都在没什么压力的情况下实现心中所求。

　　这算是他能为他们所做的为数不多的贡献。

　　而希望Xanxus继承瓦利安的理由其实就是他向Xanxus与Timoteo所说的那样，元新歌需要做出多种尝试才能确定最佳选项，因此他不认为瓦利安是一个糟糕的去处。

　　元新歌如此想着，在紧锣密鼓地准备后，迎来了Xanxus的上任仪式。

　　就任时，Xanxus靠比原先更加强大的愤怒之炎使所有持反对意见的家伙都闭上了嘴，在镇压异议的同时，他允许不想服从他命令的家伙在这时离开，元新歌只记下了部分名字，为他们在彭格列另寻去处。

　　Xanxus在十八岁那年成为瓦利安首领，距离他得知身世真相已有两年，虽然此时还算不上优秀，但却已经拥有了自己的雨之守护者和云之守护者。

　　像是游戏主角好不容易才走出新手村，就算Xanxus在刚开始接受瓦利安之位时还觉得有些怪异，此时望着面前如同融入影子般安静而驯服的暗杀部队，脑内也难免感到隐隐的兴奋。

　　——这是他的组织，这是他的部下。

　　成为优秀的首领，首先要成为首领。

　　他花了两年时间，终于踏出了征程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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