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沈衔玉案(二)156

  上官述一顿,随后道:“江氏之死不知,沈衔玉之死……臣知。。”

  “上官述!”

  “继续说。”宋宴命人制住李芸凤,示意上官述继续说。

  “这个家丁臣曾在李府见过,若他所言非假,那么李家便跟沈衔玉的死有关。至于江氏……”上官述看了一眼沈琢,“臣当时只和她闹了些别扭,一气之下送去别院,未曾想臣妻竟使了这样的手段。”

  “上官述!你居然敢!你居然敢将你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别忘了,是谁嫉妒的沈衔玉!”李芸凤怒道。

  李相见于事无补,同样跪下到:“殿下,我们并未对沈道长动手,当日请他前来李府,也是希望他从此不要再掺和臣女之事。”

  “你们的确没有亲自动手。”裴念从侧门进来,将信放在宋宴桌案边,“你们只是,让梁王帮忙解决这件事。好洗清你们的嫌疑。”

  “裴将军!”

  “裴念怎么从西梁口回来了?”

  李相看着那一摞的信,顿时心凉了一片。

  宋宴展开一看,一封封全是与梁王往来的信件。若说字迹可以伪造,可梁王私印、遣词的语气,是别人万万模仿不来的。

  宋宴冷着脸将信件全部看完。

  李府从皇兄在世之时,一直到前几日,都在和渝州通信。李芸凤嫉妒江卓君,又碍于沈衔玉未能动手,梁王便派人解决。作为回报,李家便是梁王留在京城的一颗棋子。

  好一出暗度陈仓。

  好一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宋宴将信全扔在李家父女二人身上:“事到如今,你们还在撒谎!”

  裴念开了个玩笑:“亏得我还记着各位大人藏私房钱的地,这才将这些信搜了出来。不过李大人并未将信毁尸灭迹,难不成是想留一一个梁王的把柄吗?”

  裴念说的不错,他的确是想留一条退路,好让将来东窗事发之时,能有一丝机会。可如今这条路却被人翻了出来,连泥带土给铲了个干净。

  李相没了狡辩的话,跪在地上,哑声道:“老臣……糊涂。”希望宋宴能看在他做官多年的份上,留他一命。

  “三哥手段很辣,早便赶去了渝州,你留着这些又有什么用,他会怕你这些小手段么?!你官至宰相,连这些都不清楚么!”

  “老臣糊涂。”

  “糊涂糊涂,我看你精明得很。”宋宴气急,“刚不还能言善辩吗?你辩啊!还有什么瞒着本王的,如实说!”

  李相闭上眼,静了片刻如实道:“海清河晏图,是老臣偷的。”

  宋宴的字——“清河”便取自海清河晏,是当年父皇以表国泰民安之意,还特意请了司衣局织就这幅海清河晏图。海清河晏图丢失,是上天的警示,也能谣传宋宴治国无方,让他失去民心。

  毕竟,谣言是最简单也是最锋利的武器,不知什么时候,就能刺宋宴一刀。

  满座静静听着李相陈述,到了这个地步,该查的总会查出来,不如自己坦白。

  宋宴闭眼,咬牙忍住怒意,这头发花白的老人到底是为了大梁鞠躬尽瘁几十年,只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上官大人。”裴念忽然叫了一声,“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微臣,微臣……”

  “我有!”李芸凤抢着回答,她看了上官述一眼,冷笑道,“让沈衔玉死,是他的想法。若不是他说,我也不会和父亲说,父亲也不会去求梁王解决……上官述,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想踢了我李家自己独活,将事情全推到我身上,我决不同意!”

  不待上官述说话,她继续道:“江氏别院的花他也知道,只是默许我这么做,就因为江氏和沈衔玉来往过密,他心生嫉妒。当年娶江氏,除了江氏长得花容月貌,还因为他一直嫉妒着沈衔玉,不然也不会搭我这条线,攀上梁王。”

  “你,你住口!”两袖清风蒙在鼓里的形象轰然倒塌,上官述露出本来的面目,他慌了神,也学着李相磕头,“微臣,微臣没有!”

  “你有!你就是嫉妒,这尚书的位置,若不是我替你打通同僚,你能升的那么快?上官述,你为了你的仕途,抛弃江氏,抛弃良知,抛弃怜悯,如今还要弃了我?我告诉你,你永远比不上沈衔玉,他是国师,是先皇允许的一人之上万人之下。你以为他当年为何能被我们抓住,不就是怕你再因他的缘由冷落江卓君。若非江氏,你连他面都见不上。”

  李芸凤一口气说了许多,说完心中畅快万分:“我为上官家付出多少心血,不为别的,就为了鸿儿和衣衣。而你,你既不配做丈夫,也不配做臣子,你真的永远比不上沈衔玉。”

  啪——!

  “我让你闭嘴!”上官述打了李芸凤一巴掌,“你说的不是真的!”

  “上官述!”宋宴拍了一下惊堂木,随后下命令道,“免去上官述一切官职,押入天牢,择日问审!”

  “不,不……沈,沈桌!阿琢,我好歹是你的父亲,你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去死。”

  “他巴不得你死,他这次回来就是要让咱们死的,这么大一个局,我只不过没沉住气,就入了小崽子的圈套,你居然看不懂!哈哈哈哈哈哈哈!”李芸凤有些疯癫的笑了起来,她指着上官述道,“你居然看不懂,你居然看不懂!”

  “不,你住口,你个疯女人……阿琢,阿琢……”

  “别这么叫他。”霍遥警告道,拦在沈琢面前不让上官述近身。

  沈琢闭眼,原沈琢浓烈的悲哀一瞬间涌上心头,两人相通半响,他睁眼平静的说了一句:“我姓沈,沈衔玉的沈。”

  上官述跌落在地,随即笑了起来:“沈衔玉的沈,沈衔玉的沈!江卓君,你好狠的心!哈哈哈你到死还要给沈衔玉留个后,殊不知他早已和别的男人勾搭了起来,你真是……”一腔深情错付。

  三人被带下去的那刻,沈琢心里倏地一松,残留在心口的那股气,没来由的散了,渗进四肢百骸,像是溪水般静静地涌入。原沈琢的执念被解开,紧绷的心弦松了片刻,沈琢眼前慢慢变得模糊起来,随后耳边似乎有人在和他告别。

  遥远的,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沈琢!”

  他感觉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鼻尖满是熟悉的清香,随后他便失去了意识。

  事情尘埃落定。李相如同一棵树,在朝中立了许多年,枝丫繁茂,连带着牵扯出了许多意想不到的人。那几日朝堂之上腥风血雨,宋宴用他的雷霆手段,毫不留情的斩草除根。

  不过这些沈琢都不知道,等他再次醒来之时,一切已归于平静。

  和几天前裴念的大殿构造一样,只不过沈琢发现,这次所在之处更多了些人味,不似裴念那里冷冷清清。

  他挣扎着靠了起来,还未出声,下一秒一只匀长的手便掀起了帘帐。

  两人四目相对,霍遥先把药递了过来:“算好你这时候应该能醒,药已经温过了。”

  “谢,谢谢。”沈琢下意识应了一句,还有些恍惚,他端起药一饮而尽,药的苦味直冲鼻息,呛得他呼吸不畅。

  “咳咳……这怎么这么苦?”

  “良药苦口。”霍遥坐在床边,又递了一颗蜜饯过去。

  “谢谢,”沈琢笑了笑,“你怎么什么都有…诶诶,你怎么还拿走了?舍不得?”

  “我不是外人,不用道谢。”

  “我就是习惯了。”沈琢愣了片刻,随后他便看向霍遥,只见后者当着他的面将蜜饯扔进嘴里,俯身过来。

  甜味混着苦味,搅和在一起,如同冰火交加,炽热,羞涩充斥着整个大殿。

  良久,霍遥放开沈琢,埋头在他颈侧,呼吸微重:“你没事了。”

  是对沈琢说,也是对自己说。

  沈琢被亲得面红耳赤,他靠着霍遥的脑袋,微微蹭了蹭:“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他伸手摸了摸霍遥的发尾,一缕青丝绕在他指尖:“我,我不该瞒着你,但我也不想把你牵扯进来…没想到最后还得你来救我,其实,我不是这里…霍遥,霍遥?”

  沈琢轻轻晃了晃,发现霍遥已在他肩上睡着了。他无奈的摸了摸霍遥的头,正要将人扶倒在床上,宋宴便带着闯了进来。

  “长渊,长渊?”

  “他睡着了。”

  “你醒了?”宋宴一愣,想了想也是时候,又看着霍遥道,“是该睡睡,他连夜赶去的岑州,又马不停蹄地回来,你晕倒这几日他都未曾合眼。”

  “别胡说。”霍遥睁开眼,“找我何事?”

  宋宴看了眼沈琢,思索片刻还是直说道:“梁王不见了。”

  “什么意思?”

  “十五年前梁王已死在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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