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西梁口(一)23

  “上次大清早的,都在后院放风。”曾公坐下来,咬了一块贵妃饼,“唔…小余手艺越来越好了,我还记得她当初刚到岑县,愁眉苦脸的,做的糕点都不好吃。”

  “四娘是外来人?”

  “嗯…咱们岑州属于大梁和西域的交口,外来人不少的嘞。”曾公微眯着眼睛,躺在斜榻上,寒风刺人,他微微咳了两声,又继续道,“想当初,我是在西梁口边上捡到的小曾。当时雪那个大啊…那孩子就丁点,差点埋在雪里。我抱他出来,暖和之后醒过来就对我咧开嘴笑,抓着我的手指头不放…小狐狸崽子,就料定了我会心软带他回家。”

  “是曾叔?”

  “那还能有别人不成?”曾公斜瞟了他一眼,又继续道,“这崽子孝顺也是真孝顺,倔也是真倔。我在想,他当初要是稍微让步…诶,算了算了,近日不知为何,总想起些陈年旧事。”

  沈琢心中生疑,却并未多问。他拿起贵妃饼尝了一口,突然想到了什么:“这贵妃饼是京菜……”

  “小余是京城来的,自然会京城那边的花样。”曾公不以为然道,“咱们这,不问来路,不问去处,只看人心和本事。”

  他去来福客栈面试的时候,余四娘问他会不会做江南菜,沈琢还以为余四娘也是江南人。

  “对了,沈小儿,我过几日要去若水寺住上一段时间,你有空来帮我喂喂鸡鸭。”

  “怎么好好地要去寺庙?”沈琢疑惑。

  “那不然我老头子一个人留在这过年?”曾公敲了下沈琢的脑袋,“寺庙里人多,还热闹。你好好喂,若是养得胖了,我说不定心情好送你几只。”

  “不然…”

  “我知你要说什么…我若是去了你那,小郭以后在曾全那更难做。别看咱们生活简单,许多事可不简单,里面的弯弯绕绕你这黄毛小子可不懂。”

  “是因为,怕阮姨和您的关系变得比村长要亲近。”

  “那可不止。”曾公嘴角带着一丝讥讽,“行了,你赶紧走吧,有空记得来喂喂它们。”

  沈琢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不耐烦的曾公给赶了出去,他只好闭嘴回家。

  总不至于上赶着讨人嫌吧。

  他去曾公家的时候,把钥匙给了裴长渊,便再没人等他。沈琢顺着路走回去,村民大多数进城做工回家,见到他如今也打个招呼能说上两句,再不似当初那样避之不及。

  “贱蹄子!工薪就这么点?!说!花哪里去了!”

  “我没有…我没有花…啊——!娘,别打我,别打我!”

  “我不打你?我让你去徐府,你干什么去了?你跑寡妇家里照顾人去了!你可真是贱呐,上赶着倒贴是不是?!我让你去,我让你去……”

  “别打死了,打死了可就没钱了。”

  咒骂和棍棒沉闷的响声融合,交杂着女孩的哭喊。沈琢还是第一次亲眼碰到阿烟被打。他敲了敲院门,阿烟爹从里面走出来,一见是他,半月前被傻子打的场景历历在目。

  阿烟爹羞恼,气冲冲道:“有事说事,没事滚!”

  “阿烟?阿烟!……你们在打阿烟?”沈琢沉着脸,“她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你们这样打她?”

  “这是我们家的家事,你管得着吗?”

  张大娘探出身来,用棍子敲着屋子的木柱:“这小贱蹄子犯点错,我们打罚怎么了?轮得到你来质问?!”

  阿烟被张大娘揪着头发拖在地上,衣衫凌乱,双眼红肿的看着沈琢,随后微微摇头,脖颈处被抓的红痕触目惊心。

  “让开,不然我报官了。”沈琢不欲和他们多说,想要进去,却被阿烟爹拦在门外。

  “他娘的,我们啥事没犯,有本事你就去报官!”阿烟爹凑近道:“要不是因为郭阮,你早被我打了不知道多少顿…滚!”

  砰——!

  门被用力的关上,差点拍到沈琢。

  他连头都没转便知道后领处拎着的那只手是谁的:“多谢先生。”

  裴长渊放手,见他待着不走,方才开口:“你没有立场去问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我以前…只当他们对阿烟是小惩大诫。毕竟,没有哪个父母不爱自己孩子的。”沈琢

  “你刚想救她?”裴长渊轻笑道,“救得了一次救得了第二次吗?”

  “什么意思?”

  “别人的帮助永远只是暂时的,治标不治本。”裴长渊话锋一转,“不回去?在别人家门口一直站着?”

  “这就走。”沈琢垂眼,哭喊和咒骂不绝于耳。

  裴长渊转身:“早些回去,一直站在这也无办法…你…”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巨响,裴长渊猛然回头,只见门被沈琢一脚踹开:“先生说的不错,我不可能永远救她,也并无资格去插手别人的家事。”

  “但我还是想把她拉出来。”

  沈琢冲进屋内,张大娘和阿烟爹见他突然出现,都愣住了,手上动作不由地停下。沈琢见状,推开阿烟爹拉起地上的阿烟,撒腿就跑。

  屋内人反应过来,骂道:“狗娘的,你给我站住!小贱蹄子!你今日敢跟他走,就别回来了!”

  “来人呐来人呐!光天化日强抢民女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阿烟爹被门槛绊了一下,发觉两个人已到门口,他抄过张大娘手上的棍子抡了出去。那入小臂粗的木棍在空中盘旋几下,随后径直朝沈琢砸来。

  沈琢伸手将门拉上,那木棍砸得木门发颤,随后反弹出去,给来不及停下的阿烟爹当头一棒。

  娘的——!他今日不打死这两个贱人,他就不是男人!

  阿烟爹从地上爬起,揉了揉发红的额角,正欲踹门,门又被拉开,他一脚踢了个空,失去重心又扑倒在地。

  “沈琢!找死!”

  “谁找死呢?”

  他痛苦的**了几声,随后撑起身体抬头望,便看见裴长渊和岑南站在面前。

  岑南负手,微微俯身:“谁找死?”

  张大娘停在原地,嗤笑一声:“岑大人,怎么寡妇家的事哪都有你?”

  “寡妇家?”岑南还未出声,裴长渊先开口,末了还把目光放在张大娘身上,意思不言而喻。

  张大娘咬牙切齿:“我一乡野妇人,扯不过你们这群黑心读书的玩意!你们拐走我女儿,还有天理吗?!一个县令,一个教书先生,不帮我,却反过来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

  “我只是刚巧路过,碰见这一幕,这还未做什么,怎么就给本官扣这么大一顶帽子?”岑南摆摆手,无奈道。

  “阿烟犯了点错,正教她呢!这姓沈的冲进来拉走我女儿不说,还推倒了阿烟他爹。”

  沈琢将阿烟遮在身后,冷声道:“到底是教还是打,你自己心里有数。”

  “怎么就不行了?我自己女儿还打不得了?!犯错了就该挨罚!官府也管不着我!”

  “成治一年,摄政王便重修了大梁律法。其中有一条,便是‘父母忿怒,至子孙伤者,若轻则拘押半月,若重则半年,殴杀者四岁刑,以兵刃杀之五岁刑’【1】。”岑南拉过阿烟,看着她手上的红痕,“你说官府管不管得着?”

  “我听不懂,你也别给我扯什么拘押啊半年什么的!以前我打的时候你们怎么没出来呢?”阿烟爹恍然大悟,“哦,原来岑大人是想替郭阮护侄子呢?”

  “那贱人也就会勾引男人这一套了!”张大娘嗤之以鼻,“下贱手段,哄得全村人都围着她一个寡妇转!”

  “别寡妇贱人的一天到晚挂在嘴边。”沈琢上前,“还当我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吗?”

  “啐——!嘴长在我身上,我想骂就骂了,别以为你寻到份好差事就可以在我这耀武扬威!”张大娘上前一把揪住阿烟的耳朵,“小贱蹄子给我进来!”

  岑南想上前,不料却被张大娘肥胖的身躯撞到一旁,非但如此,还有恃无恐道:“你们就知道唬我,有本事让他们直接抓我进大牢…一群男人替你出头,你真是出息了啊!”

  沈琢握住张大娘的手腕,对着被拖的阿烟问道:“你还想回去?”

  阿烟看着沈琢,眼角又留下了泪水。她哭了很久,如今已说不出话来。

  张大娘撸起袖子:“好啊,你要是敢跟他们走,就一辈子也别回来了!也别当你还有爹娘!”

  阿烟身子微颤,随后慢慢挣开了沈琢拉住他的手:“是我犯了错,沈大哥,对不起。”

  “听到没?要你在这多管闲事?!”阿烟爹看了众人一眼,随后敷衍道,“岑大人,我们的家事不牢你们费心了!慢走不送。”

  门再度被狠狠地关上,只不过铜锁已松,门板晃动轻轻地开了一个缝,待张氏一家三口进屋后,院子里再没什么东西。

  裴长渊挑眉,看着愣在原地的沈琢道:“我说了让你别白费力气,这几千年来父母教训子女的例子多得是,律法也难断定其中的界限。”

  “再说,”众人皆看着那道未关紧却无人敢往前一步的院门,岑南叹了口气,“是那丫头自己要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1】参考《魏书》卷一百一十一志第十六《刑罚七(四)》:“祖父母、父母忿怒,以兵刃杀子孙者五岁刑,殴杀者四岁刑,若心有爱憎而故杀者,各加一等。”有改变。

  我虚了,不该心血来潮说还有(哭了)需要小天使们夸夸才能好(抹泪.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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