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吃虾 ◇142

  谢晚宁无甚胃口,便道:“随便吧,我吃什么都可以。”

  子车寻抿了下嘴唇。

  喻殊白看得出谢晚宁心情不佳,也就不再继续问下去了,免得使她更加烦恼,便拉着子车寻往外走了两步,道:“那我去安排吧,你休息便可。”

  言罢,喻殊白就拉着满脸不愿意的子车寻走远了。

  角落里,居简行看着谢晚宁难掩忧闷的面容,想了想,转身离开了。

  辞也跟在居简行身后,道:“主子去哪儿?”

  居简行敛下眉眼,轻声道:“备马,去城北。”

  辞也闻言了然,跑去牵了两匹好马过来。

  居简行翻身而上,两个人一同去到了城北。

  城北处是一个集市,市面上来来往往的,有京都本地的商人,也有外地来的贩子。更重要的是,由于京都繁华,有不少胡人也来此做起了生意。

  更重要的是,这里是居简行安置乌善的地方。

  胡人善乐善舞,一进集市,大老远就可以听见胡人歌舞的声音,喧嚣吵闹,但并不引人心烦。

  辞也有些警惕地环视四周,认真道:“主子小心,这附近人太多,也许其中藏有刺客。”

  居简行嗯了一声,注意力却不在警惕周围人的事情上,他驾着马默默地往乌善的家走。

  只是看着乌善的房子在他的视野里越来越近,他的脑海里就忍不住闪现出以前的种种片段。

  有下手杀王子和的,也有乞求谢晚宁原谅的,更有在谢晚宁走后,他在精心给王子和等人布下的陷阱之中,发现乌善的场景。

  难怪王子和一行人在淌过这些么陷阱之后,依旧能留有大部分人马。

  原来是他们在来荒山的途中遇见了乌善,让乌善以身体去试每一个陷阱。

  乌善若是不肯,一鞭,落在脸上。还是不肯,又是一鞭落在侧脸。直到乌善被推着往前走,一步步,一个个,最终力尽昏迷在最后一个陷阱之中。

  思绪翻飞之间,居简行攥住缰绳的手不由收紧了,垂眸道:“本王真的做过很多的后悔事。”

  他的声音很小,近似于喃喃自语,像是在对自己说,也像是在对辞也说。

  “无论是乌善还是如今的种种,本王做错了许多。”

  这些错误不仅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折磨着他,也将谢晚宁从他的身边越推越远,如今他藏着不敢露面,便是简单地接触也要戴面具隐藏面容,甚至只是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都做不到。

  他现在只能站在暗处,看着子车寻、喻殊白甚至是邵暮蘅他们光明正大地围在她身边,说说笑笑。每当这个时候,他总是需要强大的自制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会冲出去,将她再度抢回来,不论以何种手段。

  居简行垂下的眼眸中翻滚着许多情绪,阴暗、偏执、阴郁,宛如一场极恐怖的风暴。

  他攥着缰绳的手用力到手背青筋爆起,仿佛在强行忍耐着些什么。

  片刻后,他才将这几近于失控的事情收敛了回来,轻轻地喘着气。

  “罢了,多说无益。”居简行声音喑哑:“辞也,你去拿胡饼吧。”

  辞也顿了一下,问道:“主子是不想见到乌善吗?”

  “不是不想,是不敢再见。”居简行低声道。

  “那主子又何必来这一趟呢?是为了谢夫子的饮食?可谢夫子的饮食自有小侯爷和喻院长关心。再不济,邵暮蘅也在哪儿。他们自便会搜罗出谢夫子愿意吃的菜色,主子你……实在没必要跑这一趟。”

  居简行顿了一下,暖暖的日光照耀在他身上,将一身玄衣显的如深渊之水般流动。俊美冷冽的眉眼染上一丝阴郁冷寂,声音低低的:“犯罪之人,总要受些苦楚。不论是心上的,还是身上的。这样午夜梦回的时候,才不至于被折磨到无法入睡。”

  说着,他看向远处升起的袅袅炊烟,眼眸中闪烁着克制到极致的思念:“而且我与她在沧州时,见她最爱吃胡饼。虽然现在不知她口味如何,但这已是我能做到的最好了。”

  “可是……”

  “好了,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就此打住吧。”居简行有些疲惫地闭了一下眼睛:“先拿了胡饼去刑部吧,我不想她等急了。”

  辞也只好默默地闭了嘴。

  在取了胡饼之后,居简行与辞也又骑马返回了刑部。

  只是居简行踌躇了一下,望着刑部牌匾,似乎在思量自己应不应该进去。

  辞也见状,默默从怀中掏出了一只面具递给他,道:“主子,今天只有这个了。”

  居简行看着辞也手中那可怜的三角黑布,沉默了一下,问:“要不做成斗笠吧。”

  “好。”

  于是片刻之后,大金朝的摄政王戴着一顶临时做好的破烂斗笠,走进了刑部的大门。

  听到响动的另外三个人纷纷回过头来,看见居简行的装扮后都忍不住挑眉。

  子车寻慢悠悠地往身后的墙上一躺,小臂搭在屈起的膝盖上,露出他袖口的一截云纹银色麒麟绣样。

  “王爷这是怎么了?”子车寻语调里带着点调笑的意味,一双丹凤眼看向居简行,里面闪烁着明显的笑意。

  喻殊白的视线扫过来,上上下下将居简行的模样打量了一遍,一双狐狸眼中闪烁着精光,仿佛看透了他的目的,薄唇轻轻勾起了一个弧度,意有所指地说:“估计是受凉了,患了风寒,不好见人。”

  邵暮蘅眉心微微蹙了一下,眼神探究性地在居简行与谢晚宁之间来回了几遍,随即敛下眉眼,默不作声地往谢晚宁那边靠了一下。

  谢晚宁试探性地问:“王、王爷?”

  居简行有些不自在地捻了一下垂在身边的黑纱,点头道:“嗯。”

  “你这是?”

  居简行往喻殊白那边瞥了一眼,喻殊白嘴角含着笑意,狐狸眼弯弯地瞧着他,执着长扇的手一摇一摇的,似乎故意等他还能编出什么瞎话来。

  居简行将目光收回来,低低地咳嗽了一声,道:“患了风寒,不便见人。”

  “昂——”谢晚宁应了一句。

  喻殊白面上笑意加深,根本掩饰不住,干脆唰一下打开扇子,掩盖住了上扬的嘴角,略微偏过了头去。

  这个居简行当真遇见谢晚宁的时候就没了主意,这种瞎话也能顺着他的编。

  居简行看喻殊白的表现,一张冷脸越发的木了。

  “胡饼。”居简行说,然后上前两步将胡饼塞给了谢晚宁:“趁热。”

  谢晚宁愣愣地接过来,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片刻之后,她才结结巴巴道:“谢、谢王爷。”

  “谢夫子何必谢人家?”喻殊白笑完了,重新把扇子放在胸前轻轻扇了两下,挑眉道:“你在堂审之时受尽威胁也不肯说半点王爷的坏话,算是保全了王爷的清白,亲手送个胡饼以示感谢也是应该的。”

  谢晚宁闻言看向居简行。

  喻殊白连借口都为他找好了,居简行纤长浓密的睫毛抖动了一下,淡声道:“嗯。”

  谢晚宁便道:“王爷放心,黑是黑,白是白。我不会有意偏袒,当然也做不到睁眼说瞎话。即便是明日上了朝堂面圣,我也会坚持原话。”

  居简行:“……嗯。”

  子车寻看看居简行,又看看谢晚宁,他敏锐地察觉出居简行对谢晚宁,在某些方面有些刻意的牵就和留意。他想起他上次问喻殊白,谢晚宁与居简行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喻殊白避而不答。

  这么说来,这二人也许老早就相识了?

  但现在为何又装不认识?

  这样想着,子车寻忽然有种谢晚宁与谁都有秘密和过往的感觉。

  与喻殊白是这样,与邵暮蘅是这样,现在忽然跳出来个摄政王也是这样。

  子车寻紧了紧压根,有些坐不住了。

  他打开自己给谢晚宁准备的精致食盒,朱红色的漆木盒勾画了玄色的勾纹,层层叠叠,古朴大气,一看就价值不菲。

  而食盒之中呈装的,则是各种山珍海味,珍馐美食,全是大厨的手艺。也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这位小侯爷是从哪儿搜罗来这些吃食的,每一份都需要十分的时间来烹饪,想必是他半路砸重金截胡了人家的。

  不过子车寻向来恣意惯了,他拿起筷子夹起一只炸虾尾放进谢晚宁面前的碗里,下巴微抬,朗声道:“谢晚宁,吃虾。”

  这一声拉回了谢晚宁的注意力,她哦了一声,想伸手拿筷子去夹炸虾吃,但是伸到一半,又想到是居简行先给了她胡饼,不管居简行是出于什么目的给的,于情于理她都要当着人家的面吃一口。

  于是谢晚宁便暂时放下了子车寻夹给她的虾尾,转而咬了一口胡饼。

  子车寻不声不响地垂下眼眸,捏着筷子的手缓缓攥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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