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1

　　展现出来的，就是...

　　一个像素小人不断地从头顶冒出感叹号。

　　也许这样的形容和举动能让观者觉得可爱，但只要眼神往周围轻轻一扫，这种行为和话语立刻就布上恐怖的氛围。

　　满满堆放实验器具的室内，除了躺在手术台上的主角和台前的x博士以外，地上突兀地有一袋医用防护袋。

　　鼓鼓囊囊的，像是装了生物或肉类，束口紧绷，整个袋子却无力地倒在一边。

　　而冒着感叹号的x博士像素小人手里，握着一把形状锋利的手术刀。

　　不知情的人会对此画面引发种种联想，而目睹全过程的玩家海拾兹却只有嘴角抽搐的沉默。

　　小小的脑袋再次冒出疑问。

　　——这真的是攻略游戏吗？

　　他下意识再次点击查看聊天窗口，社交软件对面的好友仍然没有给出答复，窗口聊无声息地灰暗着。

　　游戏窗口的x博士手握刀柄，头顶再次冒出一个感叹号。

　　“如果这真的是个纯攻略向游戏…”海拾兹叹气，“那恐怕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作品。”

　　他盯着游戏里地上的防护袋子，心想，也许还是个加上年龄限制才能玩的游戏。

　　就在不久前，这个袋子还是空的，被整齐地摆放在消毒置物柜里。

　　而数分钟过去，从血肉中分离出来的“物种”被手术刀强压着摁进袋子里。

　　[“…真是不可思议。”]

　　x博士像素小人仍然说道，随后，他总算有了新的举动——他放下了手术刀。

　　数分钟前，手术刀曾被同样的手拿起，锋利的刀刃划在炽烈光芒下略显脆弱的少年身上。

　　刀光和身体相接的一瞬间，鲜血自然地涌现出来，成为游戏界面上刺眼的一抹红。

　　然而奇异的是，这抹血红并没有自然地流淌。

　　而是扭曲着，迅速生成肉块一样的物体，挣扎着在案板上蠕动。

　　[——新的生物，从你的血肉里诞生]

　　这里属于游戏剧情，海拾兹提前存好档，一时半会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冷眼观察着x博士的重重行为。

　　一直到蠕动的血肉诞生，x博士手疾眼快地扯下防护带，把仍然在迅速生长的肉块一把扔进去，海拾兹才震惊地点击鼠标。

　　他按动鼠标，点击袋子。

　　袋子浮现出说明字体。

　　[你能感知到，袋子里有熟悉的气息]

　　袋子浮现出字体的同时，像素小人突兀地从床上坐起来，把手伸向防护袋。

　　一般来说，点击物品会出现说明是rpg常有的游戏形式，但这个游戏似乎把查看说明与游戏角色本人挂钩，于是海拾兹的角色出现了“突然坐起——突然向袋子的方向伸手”的奇异动作。

　　可以说这种设计会让玩家更有代入感，但在高自由度的游戏里，看着就有点像人工智障。

　　毕竟还没等像素小人打开袋子，x博士就理所应当地把他摁回在手术台上。

　　[“手术还没完成，”x博士警告你，“你要去哪？”]

　　...这种单纯切割肉体的行为，也完全说不上是“手术”这一行列吧。

　　x博士不知道这些。

　　他大概是被这个行动提了个醒，立刻捣鼓着手术台上的手铐，“哐当”一下就给像素小人锁上了。

　　海拾兹再次点击物品时，只能看到重复的说明，像素小人在床上跟随鼠标做出追随的举动，但是被手铐束缚，看着像是虚空挥舞。

　　实在是有点呆。

　　x博士头顶冒出新的对话框。

　　[“你在做什么？”]

　　-

　　“你在做什么？”

　　穿着白大褂的x博士说道，他皱着眉，头上层层叠叠几乎能打结，岁月的痕迹总是能在脸上暴露无遗。

　　相对与他的苍老，手术台上的少年充满了青春稚嫩的的气息。

　　掩藏在科学研究眼光下的，是属于他的贪婪目光，在考察少年肌肉状况的同时，他饱含私念，这本是不该属于[顶级]生物学家的行为，这越界了。

　　手术刀光不久前，曾在他手上与红色交织。

　　这种残忍的举动与心底的私念并不矛盾。

　　心底的私念并不是正常的关爱同情，而是他本就龌龊的思维具化体，他将这些归为[爱]，本就是不被任何正常人认可，十分可笑的自导自演行为，不如坦白说是贪婪想法作祟来的直白。

　　所谓“科学家”的思维提醒着他的黑暗想法，让他专注研究过程，而非个人私念。

　　但心底的渴望实在太深切...

　　好在。

　　好在切割下来的血肉，在离开它的母体后立刻开始蠕动生长，在他手下不断翻腾，这让即使有所准备的x博士也是一惊，心底清醒不少。

　　怪物，这是个怪物。

　　他下意识按照记忆中的对策，把黏糊糊的一坨扔进防护袋里，再紧紧地束上口。

　　——而现在。

　　放下手术刀后，凉意确切地从手上褪去，腿边温热的触感也就更加明显。

　　防护袋耷拉着倚靠x博士的腿，尽管表面没有动静，但却在肉眼可见地舒张扩展，接触他腿部的面积越来越大。

　　就像是与之相对应的一样，手术台上的小怪物仍然挥舞着肢体，把冰冷的床体撞得咚咚响。

　　x博士冷眼抬头，打量着他的举动，再次重复问道：“你在做什么？”

　　小怪物若有所觉，手脚挣扎幅度变小，迟钝地看向他的方向。

　　“......”

　　小怪物没说话。

　　实验室似乎陷入奇怪的寂静中，只有床板撞击的声音和腿边袋子与地面的摩擦声。

　　x博士和小怪物对视有一会，才从这对黑瞳孔里看出些什么。

　　小怪物有一对极其清澈干净的眼睛，当他睁大眼睛看人时，像是蓄了一池清水的山中冷泉，透澈得能让人看清里边包含的任何一点东西。

　　再配上他那张精致脸蛋，白衣白裤包裹的单薄身体。

　　站在这样的小怪物面前，大概会给人遇见不染尘世的天使的错觉。

　　这样美好的人，四肢却被手术床上的手铐紧紧束缚住，白净的手腕沾染手铐的锈土和灰尘，平白增添几分禁忌感。

　　但是，不仅如此。

　　这个精致的小怪物还在手脚并用地在手术台上挣扎，偏偏手脚被牢牢铐得很紧，于是挣扎许久，像是不会游泳的狗狗翻起白肚皮仰泳，姿势愚笨又憨态可掬。

　　一个按外貌来看，分明是大美人的家伙，突然毫无预兆地在床上学起仰泳。

　　...这动作怎么看，都像是不太聪明的样子。

　　做着机械的仰泳动作，呆板的眼睛里空洞洞地看向x博士。

　　x博士用脚尖，踹了一脚地上的防护袋。

　　“你要这个？”

　　“……”

　　小怪物还是沉默，但仰泳动作逐渐慢了下来。

　　x博士于是脚踩着袋子，慢慢俯下身，拉开束口处，把防护袋露出小半个口子。

　　防护袋在此时已经伸展到一个相当大小的形状，不再是空荡荡的一片肉，而是骨节分明的一大坨，撑得并不大的防护袋鼓鼓囊囊。

　　x博士知道点什么…他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才尽量平静地扯开袋子的口子，往里面投去视线。

　　光线难以透入的袋子里，从打开的小口处，露出一片深黑与惨白。

　　黑白相间的。

　　是一双眼睛。

　　从袋子里面，凭空冒出一双眼睛，和x博士探究的眼神对上。

　　“果然。”

　　x博士不可避免地心头一跳，但又冒出一股子自豪的感觉。

　　手术台上的小怪物平躺着，什么都看不到，直起脖子，也不仰泳了，探头探脑地往那边看过去。

　　x博士：“你感觉到什么了，是吗，你和这个家伙…是这样关系的。”

　　小怪物听不懂。

　　小怪物发呆，继续往床边探头探脑。

　　x博士也没打算让小怪物回答什么。

　　就目前小怪物的表现来看，他已经大致清楚了对方的心智状况。

　　小怪物恐怕处在极不乐观的时常状态，行动和语言都无法正常表达，自然不能对人的互动做出正常的回应。

　　听上去是坏事，但对于创作者来说，也许更偏向好事一桩。

　　x博士眯着眼，把封口重新束紧，袋子里眼睛被粗暴地戳进去，在一瞬间发出“咕叽”的水声。

　　他把袋子半拎起来。

　　小怪物总算看到了袋子的模样，那对了无生机的双眼也重现活力，似乎能从里面隐隐看出一丝期待。

　　于是这家伙又开始仰泳。

　　x博士：……

　　他冷漠地无视还在手舞足蹈仰泳的小怪物，无视追随在身后的期待目光，拖着沉甸甸的袋子，来到实验室另一个角落里。

　　那里有一个置放不明溶液的大坑。

　　白大褂老头把袋子放在坑旁。

　　随后。

　　——一脚，把袋子踹了下去。

　　火焰蹭地蹦上来，迅速用火苗将袋子吞噬，火红的光芒在老人瞳孔里折射，袋子似乎在一瞬间发出剧烈的、不同寻常的声响。

　　“咕叽…”很小一声。

　　但很快，也归于寂静。

　　x博士则从书架上抽出记录册。

　　白大褂披在他瘦削苍老的身体上，此时却显出不同寻常的学者姿态。

　　他提起笔，写道：

　　[…美貌…]

　　[…繁殖能力…细胞…无限量…]

　　笔顿了顿。

　　x博士扭头，看了一眼手术台的方向，笔尖停留片刻，还是继续写了下去。

　　[备注：一号实验体年纪小，脑子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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