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不黯淡— ◇116

　　从最初月考的倒数第一, 到现在的年级前三十，在学习上的努力从来不会被辜负，她的成绩真的有在一点点的以肉眼可见的程度进步着，就连老胡也特意把她叫到办公室里，让她继续保持这样的学习状态。

　　段圆圆记得分文理后的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老胡也是把她单独叫到了办公室, 鼓励她, 让她相信自己，不要放弃。

　　现在她真的做到了，她是他们班进步最大的一个同学。

　　段圆圆回到教室, 坐在座位上，心里是抑制不住的小欣喜, 没有什么比看到努力后的收获更高兴的事情了。

　　她心里其实认为自己的一模成绩的进步和纪预的那份试卷有不小的关系。

　　她现在想到那套试卷是纪预自己编写的, 依然会感到很震撼和不可思议。

　　纪预的学习成绩好到让人望尘莫及，这次一模是毫无悬念的全区第一, 估计就算是全市一起排名、更或是全省排名，纪预亦仍然是第一。

　　在段圆圆的印象里, 纪预大多数时间是在做一些她连题目都读不懂的像天书一样的难题, 上次去纪预家里也看到了，他的家里也有一整面墙的各个领域的书籍。

　　纪预的大多数时间都用来研究和阅读, 可他仍然肯花时间出一套高中理综试卷。

　　段圆圆不会天真的认为纪预是特意给她出的, 她早就觉得在某些瞬间纪预很像老师, 所以纪预以后是想做一名老师吗？

　　他编写的那套理综试卷难度很大, 但仔细回想一下，他出的题目都是根据今年的高考大纲出的，覆盖了每一个知识点，且根据近年来高考各个知识点的命题概率不同，他又根据不一样的比例规划出题，总之，就是一份认真做完之后会大有收获的试卷。

　　段圆圆总是忍不住的想，世界上怎么会有像纪预这么优秀的人呢？

　　如朗月，似清风，独见辉辉。

　　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数字每天都在更新，气温也渐渐升高，柳枝愈发青绿蒙蒙，春末夏初。

　　二模、三模考试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段圆圆现在的成绩基本趋于稳定，在年级前四十，她目前最好的成绩就是一模的第三十名。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松懈，而是在最后的冲刺关头，继续有条不紊的复习着，段圆圆比之前更夸张，她几乎放弃了所有的课间休息，一直在座位上学习。

　　她要努力，去做不被定义的自由蓝海。

　　但有一部分同学并不像段圆圆这样，越是临近高考，他们似乎变得更加浮躁起来，仿佛提前预支了高考后的假期，甚至有同学在学校里吸烟。

　　个别男生往往课间溜去卫生间偷偷的抽烟，然后上课后再若无其事的回来。

　　夏天温度高，即使开着窗子通风，烟味也不是很容易的散去。

　　他们的班主任老胡自己就是个老烟枪，他身上的烟味就很重，所以他压根儿闻不出来班里有谁抽没抽烟。

　　以前学校里检查学生抽烟问题，他们班的男同学都很放心，因为老胡自己身上的烟味会盖过他们的。

　　但之前他们班几乎没有同学抽烟，只是最近才变得多了起来。

　　晚自习之前的课间很长，教室里烟味、汗味和闷热夹杂在一起，味道不太好闻。

　　段圆圆想不明白他们在离高考没多久的时候为什么抽烟，是压力太大还是心情浮躁？

　　段圆圆不太受得了香烟的味道，现在教室里的味道她不太喜欢，她干脆拿着试卷到学校的紫藤长廊里坐着。

　　一簇簇淡紫色的紫藤花安静的绽放着，馀霞散绮，明河翻雪，远处天边是夕阳西下，绯红金璨的火烧云席卷铺满了整片天空。

　　黄昏时分，就连空气里青草混合着日落的味道都是顶顶好闻的。

　　段圆圆惬意的坐在长廊下，手中的复习资料漫不经心的摊放在大腿上，酣适的欣赏着她高三这一年学校的晚霞。

　　江坞的落日她以后还能见到无数次，但她在江坞一中看日落的时光，却要开始掰着指头倒着数了。

　　想到这里，段圆圆莫名的有些伤感，她尽力的将眼前的一幕美景留在脑海里。

　　“怎么不回教室？”

　　耳畔传来温和的声音，本来只有金黄色夕阳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比夕阳还要温柔的身影。

　　是纪预。

　　他就这样突然的、亦如高中开学前的暑假那样，突然的闯进段圆圆的视线里，无声无息的闯进段圆圆的心里。

　　现在段圆圆坐着，纪预站在她面前。

　　段圆圆需要抬头仰望着纪预，他逆着光，铺天盖地的金色的夕阳成了他的背景板，金色的落日映衬的他分外白皙。

　　纪预的眼眸黑曜深邃，又清澈的像是世界上最干净的泉水，浓密的睫毛随着眼睛的眨动落下淡淡的阴影，他就定定的站在段圆圆面前。

　　周遭的一切声音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世界此刻静止，视线相撞，段圆圆的眼里只有纪预。

　　她甚至能在纪预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身影。

　　但段圆圆却觉得纪预离她好远好远。

　　明明他就在段圆圆的面前，但他们像数学里的悖论，两条相交的平行线，看不到尽头。

　　“纪预，谢谢你。”段圆圆没有回答纪预刚刚的问题，而是鼓起勇气，很郑重的开口，她轻轻的吸了一口气，将后面的话说完整，声音不算大，但周围很安静，段圆圆想，纪预应当是能听得见：“谢谢你让我成为更好的我。”

　　他的鼓励，他的辅导，他的耐心，他的帮助......

　　一切的一切，因为纪预的存在，都构筑了一个和曾经不一样的段圆圆，一个更好的段圆圆。

　　这是藏在段圆圆心里很久的话，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对纪预讲。

　　但今天，就现在，夕阳日落下，夕阳赋予了她勇气，让她完完全全的将想说的话告诉了纪预。

　　她想让纪预知道，因为他，她变得比之前更好。

　　纪预让她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自己。

　　黄昏日落，纪预的影子落在段圆圆的身上。

　　纪预一直很安静的在等段圆圆把话说完。

　　他薄唇微张，但却没有出声。既而停顿了一下，像是本来有什么想说的，又吞了回去。

　　纪预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脸上，他的眼神认真，声音低醇温和，淡淡开口：“不是因为我，是因为你自己的努力。”

　　段圆圆今天手里拿的复习资料是纪预给她的那份理综试卷，她还在整理归纳有些难题的思路，只要吃透题目的套路，就能以不变应万变，所以她常常研究这份试卷里的题目。

　　段圆圆在心里默默的想，大概是纪预低着头，看到了她手中的试卷，以为她说的“谢谢”，是谢谢他帮助自己提高了成绩？

　　不止是这样的。

　　但段圆圆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光影窸窸窣窣的落下，树影婆娑，天色静谧。

　　她和纪预的眼神交错，段圆圆仰头看他，纪预的眉眼温柔，段圆圆就这样快要溺死在他温柔的像海洋一样的眼睛里。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高考完，我们一起去看海吧。”

　　段圆圆糯糯的、下意识的、没有经过大脑思考的就说出了这句话，打破了此刻的安静。

　　一阵风轻轻吹过，少年的衣角被风吹动。

　　段圆圆刚刚的声音很小，随着风，她不确定纪预是否听到了她适才的话。

　　说完她又有一点后悔，纪预不会误会什么吧。

　　要不然她解释一下，是还有许净欢、林晨安，大家一起去海边毕业旅行吧。

　　橘黄色的晚霞溢满天际，少年倏的嘴角轻扬，笑容明朗清濯，那一刹那周遭的一切都化作温柔，整个世界都不黯淡了。

　　段圆圆想要解释的话就被卡在喉咙里，她就这样愣愣的看着纪预。

　　纪预仍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手臂抬起，班级里那么多同学悄悄抽烟，但他身上没有任何烟味，而是一种淡淡的、让人着迷的清香。

　　他的指尖在段圆圆耳处停留，修长的手指落在段圆圆耳畔，用指尖把她被刚刚那阵风吹起的头发勾到耳后。

　　少年的眼神坦荡清澈，只是不小心指尖碰到了段圆圆的耳尖。

　　少年很快将指尖落下，只不过段圆圆的耳尖顿时绯红一片，酥酥麻麻的感觉蔓延至全身，心跳迅速加速，血液都变得无比温热，她从耳朵到脖子都痒痒的，她甚至抬头看了一下长廊上爬满的紫藤花，是不是有花瓣悄无声息的掉落在了她的耳边。

　　纪预已经转身回教室了，但他指尖的温热触感，仍然停留在段圆圆的耳尖、停留在段圆圆的大脑里挥之不去。

　　纪预离开，段圆圆的视线里又只剩下夕阳一片。

　　紫藤花依然簇簇绽放着，余晖落下，世界一片金灿灿的静谧和谐。

　　有不少同学已经陆陆续续的准备回教室上晚自习，他们的讨论聊天声也断断续续的传进段圆圆的耳朵里。

　　世界看似在恢复着它本该有的秩序。

　　可段圆圆忍不住的摸了摸自己的耳尖，只是轻轻触碰了一下又迅速将手指挪开，她的指尖摸过纪预刚刚不小心碰到的地方，一阵发烫，她的心脏砰砰砰的快要蹦出胸腔。

　　段圆圆仍然在怀疑，刚刚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吗？

　　作者有话说：

　　馀霞散绮，明河翻雪。出自宋代卢炳《鹊桥仙(七夕)》。

　　命似清风,性如朗月,莹然独见辉辉。出自《满庭芳·命似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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