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50
如果下雨不做操的话,大课间有整整三十分钟,她们可以去附近很多地方,小卖铺、集市、台球厅,甚至是一条街外山上的龙王庙,有时也会误闯别人家的院落,偶遇野狗帮。
李瞅啥每每看见小主人,必然脱离帮派随她们一道玩耍,因为这种时候林翡手里多半是有零食的。
等到上课铃响,小主人跑进大铁门后跟它说拜拜,李瞅啥才依依不舍离去。
它是有主人的狗,在家有舒适的窝和无限供应的狗饲料,长得比一般狗威风漂亮,常常洗澡,毛发也蓬松柔软,已经混到了野狗帮的二把手。
李瞅啥很聪明,弄清楚林翡放学的时间后,常常来到小学校后墙的铁门外坐着等,门卫大爷喊它四眼儿,林翡纠正说:“是李瞅啥!”
门卫大爷:“你愁啥?”
林翡:“我不愁。”
小学生放学早,林翡不回家,高中生还没下课呢,她屁股上甩个大书包在泥巴跑道上胡逛,郑悦也不回家,跟在她屁股后面溜达,李瞅啥在附近嗅来嗅去。
林翡想起外公说的那个埋在松林坡的状元郎,就提议说找一找状元郎的碑,郑悦说没问题,两个人就开始在山上找。
山顶是白水一中,前后门各有一条石砖铺就的山道,林子里有人踩出来的很多条小路,里面树很深,光线昏暗,鼻尖空气腐朽潮湿,树最深的地方几乎看不到一点天空,有李瞅啥跟着,林翡和郑悦倒也不觉得害怕。
走出这片林子,又穿过一片菜地,两人发现山上一个围墙圈起来的小院子。
铁门上挂了锁,里面两栋三层的水泥房,空地上拉绳晾了些大人衣服,还有小片菜地,种了西红柿、萝卜和小白菜。
郑悦说:“我猜可能是老师住的地方,你看那个黑裤子和白衬衣,像老师才会穿的,张老师就是那么穿。”
张老师是三、四年级的数学老师,林翡点点头,隔着铁门往里看,“这里不像有碑。”
于是两个人继续在山上找,期间经过山脚一户人家的平房,还跳到人家房顶上去看,见院子里没狗,就偷偷摸摸进去,李瞅啥也蹑手蹑脚,闭紧嘴巴。
两只小耗子叽叽咕咕,“这里没有啊”、“这里好像也没有”、“全都没有”。
房子里的老婆婆走出来,问她们干什么,是不是想偷东西,林翡说:“我们找碑,状元郎的碑。”
老婆婆还真知道,“碑不在这里,在山上那个教室宿舍,你们去那里面找。”
林翡说:“我们刚刚才从上面下来,没看见啊。”
老婆婆领着她们走到大路上,“爬到那个小坡上往下看,在菜地里,仔细找能找着。”
林翡跟郑悦谢过老婆婆,重新回到教室宿舍,在坡上果然看见院子里有一块高高的石碑,被晾着的衣裳挡住,所以刚才没看见。
远处看不清,两个人开始琢磨怎么进去,铁门用外面锁死的,房顶和围墙之间有距离,从房顶上往下跳也不现实。
林翡说:“找找别的地方。”
两个一狗沿着墙根转圈,最后还真找到一块位置较高的地方,是个废砖头堆,砖大概是以前盖房子留下来的。
空心砖砌的围墙上正好有个拳头大的小洞,郑悦挑了几块完整的大砖摞起来,林翡解下书本随手一丢,踩着砖两三下就上了墙。
郑悦爬墙也厉害,林翡让到一边,她爬上来,两个人蹲在墙头上,狗在下面扑腾,嗓子里“呜呜”喊。
林翡说:“看好书包。”狗听懂命令,就老老实实坐那等。
墙外低,墙里却高,林翡不敢跳,在墙头上慢慢地走,双手展开保持平衡,走了半圈,到菜地边的石碑上头,正好能伸腿踩着石碑下去。
“简直是天助我也。”林翡踩着石碑先下去,要伸手接郑悦,她直接从墙头上跳下来,跟块大石头一样砸进菜地里。
林翡吓一跳,赶忙去扶她,“摔到没?”
郑悦把脚从土里抽出来,“没事,我经常这样跳。”菜地上两个大脚印,地里的小红萝卜都给她踩坏了。
林翡说她太厉害了,郑悦把地里的萝卜拔起来,找到院里的水龙头拧开洗干净泥,递给林翡一个,小萝卜甜辣甜辣,清爽可口,林翡没有门牙,只能歪嘴啃。
山顶放学的铃声响了,她们浑不在意,一个继续拔萝卜洗萝卜,一个认真看碑。
林翡发现碑上竟然给人挂满了白菜叶子,还拴着晾衣服的绳,顿时大怒,“这可是状元郎的碑!他们竟然用来晾咸菜!”
她一把扫开白菜叶,碑上套的绳也解开,不管身后落一地的衣jsg裳,裤兜里掏出手绢去擦,“这些人真是太坏了!”
郑悦说:“就是,他们也不怕状元郎变成鬼来找他们。”
碑上镌刻了许多小字,几百年,字迹已经模糊难辨,林翡正细细擦拭着,试图辨认,听到郑悦说鬼,顿时后背发凉。
但很快她又理直气壮,“就算状元郎的鬼魂真的在这里,看到我们做好事,也会保佑我们平平安安的。”
郑悦觉得有道理。
林翡想把碑上面的字抄下来回家给外公看,外公说不定认得,反手一摸屁股,才想起来书包丢外面了。
她手摸着石碑像哄小狗,“状元郎,我踩着你的碑出去,你可不要怪我哟,我其实是很喜欢你的。”
话音刚落,旁边铁门响了,郑悦啃剩的萝卜屁股随手一丢,“秧秧,门开了!不用爬墙了!”
林翡扭头去看,墙外进来个穿衬衫西裤戴眼镜的男老师。
“干什么你们!”男老师中气十足一声吼。
林翡吓一哆嗦,跟郑悦调头就跑,可院子就一扇门,被男老师堵着,两只小耗子能跑到哪里去。
李瞅啥从门外挤进来,不明白小主人为什么跑,大概觉得好玩,也跟着在院子里转圈跑,林翡气得,“笨狗!傻狗!”
她尝试突围,结果门外又进来两个老师,这下彻底跑不掉,被三个老师提着后衣领揪到学校办公室去。
虽然不是白水一中的学生,但老师制裁学生,不管几年级的学生,都是天经地义。
男老师列出条条罪状,“翻墙、偷菜,还把人家洗好的衣服扔到地上。”
林翡理直气壮,“谁叫你们把晾衣绳拴在状元郎的碑上,那是状元郎,保佑学生考状元的状元郎!”
“小孩子家家,信这些。”男老师跟她讲道理:“考状元是靠学生自己努力,烧香拜佛有用的话,寺庙的门槛都要被踏破,大家都不用好好学习,直接出家得了。”
林翡不管,“那状元郎的碑也是文物,怎么可以用来拴绳子晾衣服,反正你们就是不对。”
男老师说:“那你翻墙就对了?从墙上掉下来怎么办?断胳膊断腿怎么办。”
林翡不屑一顾,“我才不会掉下来,我从来没有掉下来过!我出车祸都不死,只昏迷半个小时。翠翠说的。”
一办公室都是教大孩子的高中老师,倒是难得遇见嘴这么伶俐的小学生,都围过来看她热闹。
郑悦胆小,林翡可不怕,抓她来那男老师说:“好,既然你油盐不进,你就在这待着吧。”
林翡说我为什么要待着,男老师说:“要么打电话叫你家长来把你领走。”
林翡说:“那我在这里待着。”
男老师说:“行,我晚上也有课,你们俩就留下来跟我搭伴。”
林翡没问题:“那我要吃饭,我要吃五香豆干,你给我买。”
男老师:“你想得美。”
围观的老师看热闹不嫌事大,夸她聪明,脑瓜灵活,林翡很不见外自己找了板凳坐,郑悦小妹站她旁边,李瞅啥就在老师办公室门口趴着。
陈淼本来没看见她,抱着一摞卷子进门放在老师办公室桌上就走了,他走出几步,忽然觉得门口趴那条狗有点眼熟,于是调头回去看。
不是林翡还能是谁,一脸倔强坐在板凳上跟老师顶嘴,还不要脸管人家要东西吃,更奇葩真有人递,抽屉里把上课没收来的零食给她。
陈淼没出声,回教室找到正在做值日的柳叶儿,把事情跟她说了,柳叶儿到走廊边弯腰一看,回去拿了书包下楼。
“是我妹妹,她专门等我放学,我回家会好好教育她,让她不要爬墙……嗯嗯,我妹妹其实很乖的,只是话多,又很活泼,老师你就别跟她计较了,脏了的衣服我们来帮你洗……”
柳叶儿把两个小人从老师办公室领出来,当着郑悦和陈淼的面,倒没把林翡怎么样,只白她一眼,“回家再收拾你。”
这事没那么容易算了,柳叶儿把两小人领回教师宿舍,脏了的衣服已经被捡起来泡在水盆里,柳叶儿手一指,吩咐:“洗吧。”
林翡鼓着脸看她,柳叶儿问她看什么看,林翡就乖乖把书包放下,蹲到盆边去洗衣裳,郑悦说“我也来”,四只小手在水盆里胡乱抓。
陈淼站在一边不吭声,过会儿出去找了根结实的木棍回来,踩着状元郎的碑爬上去,把木棍插进空心砖的墙洞里,晾衣绳就系到了木棍上。
位置更高、更好,也不用再麻烦状元郎。
林翡盯着他,陈淼跳下地,拍拍手,粗着嗓子问:“你看什么。”林翡说:“你刚刚踩人家了。”
陈淼“哦”一声,手掌抹去碑上泥痕。
柳叶儿娇斥:“少废话,快快洗!”
原本是想让小人长个教训,以后都不爬墙不捣乱,所以惩罚她们洗衣服,可小学生到底是小学生,洗着洗着就开始玩起来,你弹我一下水,我弹你一下水。
林翡跟郑悦都不是那种娇气的女孩,两个人玩着玩着就发起疯,互相泼水不算,还把盆里的衣裳扯出来往对方身上盖。
柳叶儿正站台阶上跟那男老师道歉,突然一件白衬衫就飞过来水哒哒挂在老师脑袋上。
她一怔,身后响起小人们粗嘎忘情的笑闹声,林翡捂着肚皮笑蹲在地上,郑悦指着老师不住地跺脚。
陈淼手腕擦了下鼻梁,也忍不住笑了。
男老师气急败坏,“滚滚滚,都赶紧滚,哪儿来的给我滚哪儿去!”
柳叶儿捡起她们书包,招呼一声,林翡欢天喜地奔来,柳叶儿揪住她耳朵提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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