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148

  倒也好,公孙遥想, 一来呢, 她是生怕这两个人在他们家见上面,到时候一言不合便会打起来, 掀了桌子,那场面届时可就难看了;二来呢,是她自己有私心, 觉得上回济宁寺遇刺一事,便就是他们二人其中一人所为, 她才不想要见到他们, 她觉得恶心。

  万幸, 他们都不来,成全了她整整一日的潇洒与快活。

  翌日, 她便在家中仔仔细细地算起了这回乔迁新府所收到的贺礼数目。

  李怀叙凑在她身边, 与她说着过不久下江南的事宜。

  虽然公孙遥不明白,他到底为何真的愿意听她的话远离京城纷争, 但他既然愿意走,她便是高兴的,也不吝多给他点发挥的余地,叫他自己一个人规划他们此番下江南的旅途。

  “咱们先沿着运河, 走水路到扬州, 见见舅父;然后绕道金陵, 瞧瞧那秦淮河;再然后,咱们下姑苏,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为夫闻其大名已久,早就想见见了。最后,咱们从姑苏,至钱塘……”

  公孙遥总算舍得将目光从账本上移开,抬头看了眼他。

  李怀叙冲她笑:“咱们去钱塘,好好见见我的丈母娘,瞧瞧我家娘子,幼时是在哪里出生的,又是在哪里牙牙学语,一点一点长大的。待我们在钱塘待够了,再去江州,做我的江州司马,往后还要辛苦娘子,一起陪我在那等地方熬一熬。”

  是她主动提出想要外放的,哪里需要说什么辛苦?公孙遥抿唇看着他。

  何况,他还称呼她的娘亲为丈母娘……

  她没有具体说他的计划好或是不好,但眼里几不可藏的笑意,透着她的欣慰与满意。

  “不过父皇是叫你去外放,又不是叫你去游山玩水,你一下规划这么多地方,等我们到江州,刺史的脑袋估计都要等秃了吧?”

  “这几个地方很多吗?我自小便长在长安,少时唯一出过的远门便是随父皇去往东都洛阳,对了,洛阳也是个好地方,不知娘子是否去过,若是不曾……”

  耳听着他又想要将洛阳也给规划进来,公孙遥急忙打住他。

  “你快停下吧,再这般下去,你便干脆同你父皇辞去官位,一路游山玩水到老好了。”

  “娘子以为我不想吗?”李怀叙拎拎自己宽松的官袍袖子,“我这是不能啊!”

  他到底还是皇帝的儿子,官位又是皇帝亲封的,皇帝既想要成全他的悠闲自在,却又不想要他过于自在,总觉得他应该有点束缚与牵制,将来才不会越发胡作非为。

  不过,公孙遥想,她觉得李怀叙自己,应当也是不想要辞官的。

  她甚至隐隐还有点觉得,无论是这个屯田司的六品小官,还是他们马上将要赴任的江州司马,都是他精心谋划才得来的。

  她不知道李怀叙一路隐藏着自己,究竟是要做什么大事,但她不会去阻止他,只会站在他的身后,支持他的每一个决定。

  她忽而便靠在李怀叙肩上,将账本推给了他:“看累了,接下来的你替我看吧。”

  “我?”李怀叙喜上眉梢地接过账本,“难得娘子有如此相信为夫的一日!”

  公孙遥默默拧了把他的胳膊:“你若是敢私吞何物作为自己的私房钱,你就死定了。”

  李怀叙讪讪笑了两下,无声无息地又将账本推了回去。

  “对了,我之前是不是给表兄克扣了不少月银?”公孙遥看着他推账本的手,突然又想起来。

  李怀叙不知她缘何会问起此事:“是啊,怎么了?”

  说完他便怔了怔神色,反应过来什么,立马改口道:“不是,表兄那怎么能叫克扣月银呢,那是钱本来就不该乱给他花……”

  “你再照从前的给他吧。”

  公孙遥突如其来的大方,叫李怀叙一时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娘子说什么?”

  “我说,只要不过分,不要胡乱花天酒地,那便照从前的,多给他些吧。”

  李怀叙缓缓将一双桃花眼瞪成了杏眼,也没明白过来公孙遥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于此道上,突然就开窍了。

  “不过……”他道,“表兄如今倒也不缺太多银子了。”

  毕竟他的父亲已经从闽州升任到了扬州,那是妥妥的升迁,每月的俸禄自然也是跟着水涨船高,今时不同往日的。

  “表哥如今这般年纪,没有成家也就算了,就不想着考个功名,做点生意什么的吗?”公孙遥又问。

  “昂……”李怀叙支支吾吾,“他于此道上都不精通,做生意,搞不好还要赔钱,反正家里不愁吃不愁穿,也有不少良田供他开垦收租,他如今这等活法足够开心,便叫他开心就是了。”

  “也是。”

  公孙遥懒懒地闭上眼,享受远处太阳斜斜照下来的光晕。

  她如今也是觉得,人活着,开心就是了。

  成了亲有成了亲的活法,不成亲也有不成亲的乐趣,总归是要取悦自己,而非总是做给旁人看。

  其实今日她和李怀叙乔迁王府,便有不少人在背后嚼舌根子,说是这般大的筵席,她的娘家人居然一个都没到场。

  他们众说纷纭,猜什么的都有,她却懒得解释,甚至连他们的话都没真正听几句到耳朵里。

  不够相熟的人,实在是不必与他们费心。

  —

  赵循获罪流放的消息,是在这日他们正式准备下江南的时候听见的。

  彼时公孙遥正站在岸边准备上船。

  蝉月道:“听闻赵家人后来又去求了许多人,但那么大数量的银子,几乎没几个肯借,愿意借的必定都是有大条件,老爷也不肯再相帮,听闻最近几日,家中赵夫人与老爷,闹的是极僵呢。”

  “僵便僵吧,两个都是拎不清的人,总归是与我再没什么干系。”

  公孙遥拢紧披风,在李怀叙先一步上了甲板,回过头来朝她伸出手的时候,脸上微微噙了丝笑意。

  “娘子小心。”

  这回他们下江南,主要走的便就是水路。公孙遥自小在钱塘长大,水性自然是极好,一路坐船都不成问题。

  李怀叙与她站在甲板上一同吹风,道:“这可是我第一回 自己出门远行,待闲来得空,我必出一本游记,名为与迢迢行。”

  “名为什么?”公孙遥耳边风声有些大,没怎么听清。

  但隐隐约约听到的是那两个字,她不确定。

  李怀叙便又附到她耳畔,重复了一遍:“与迢迢行。”

  公孙遥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知道,李怀叙自从上回听见她与公孙云平的对话,就当知道,迢迢当真是她的小名。

  她不喜欢公孙云平和赵氏这么喊她,但她喜欢李怀叙这么喊她。

  “你再唤一遍。”她迎着江风道。

  “迢迢?”李怀叙迟疑道。

  “再唤。”

  “迢迢。”

  “再唤。”

  “迢迢。”

  公孙遥踮脚,轻轻吻在了他脸颊一侧。

  惠娘和蝉月都正从船舱中出来,冷不丁见到这样的场景,立马又捂着眼睛各自往回钻。

  然而公孙遥眼角余光已经瞥见了她们。

  她将脸埋到李怀叙的肩膀上,忽而也觉得有些羞人。

  “那我们就回屋亲。”

  李怀叙直接将她提抱起,过自己发顶,要她撑着他的肩膀,一路急不可耐地将她扛回了屋中。

  船舱随着水波摇晃,不如平地一般稳。

  公孙遥刚被扔到榻上,樱唇便被人猴急地吻住,着急深入。

  船只摇摇晃晃,仿佛是在为他们助兴。

  两人互相抚摸着对方的肩膀,根本不消多时,便察觉到了彼此的情/动。

  李怀叙率先勾着嘴唇,熟练地钩开自家妻子的腰带。

  可船只突如其来的一下颠簸,叫他根本还没做什么,便听见了公孙遥一声异样的嘤咛。

  他眼神里忽有暗流涌动,惊觉船只真是个好地方。

  他越发用力地抱紧了公孙遥,叫她能更加准确地感知到船只的每一次晃动,或大或小,或急或缓。

  “对了,我还有个好东西,需要给娘子看。”他箭在弦上,突然又捞起公孙遥,指了指船舱中早就安放好的一面铜镜。

  那是一面堪比人高的铜镜,直接被摆放在了床尾角落。公孙遥只消恍惚一眼,便觉得自己站在那面前,应当是可以一览无余的。

  而事实果真如此。

  李怀叙抱紧她,生怕她从自己身上掉下去,带她走到铜镜前,才堪堪站定。

  “李怀叙,你要做什么?”公孙遥原本整个身子便就在战栗,一时间看到镜中的景象,眼珠子睁得又有夜间两人摆在床头的那颗夜明珠那般圆。

  “你,你,你都是哪里学的坏主意?”她不住拍打他,要他带自己回去。

  船只上也就罢了,他还摆镜子,他简直,他简直,他简直……

  可李怀叙就是如此恬不知耻地告诉她:“皇叔教的。”

  “娘子试试,为夫可还没见过这般高大的铜镜。”

  “我不要。”

  “试试,试试……”

  “唔……”

  低低的呜咽几下便被拆吞入腹,公孙遥的抗拒毫无意义,撑着他的肩膀,毋须多时,泪眼莹莹便从眼尾落了下来。

  倒不是难受,是羞耻。

  她趴在李怀叙肩上,死死地咬住他肩膀上的皮/肉,原本还想更加折磨他,惩罚他,可是船身突如其来又一下的晃动,只是叫李怀叙眼里的精光泛得更加神采奕奕。

  作者有话说: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出自唐,张继,《枫桥夜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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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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