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1/2)
第六十三章万旭刚沾到椅子的屁股顿时向上抬了抬。
陈帆眼疾手快地将他按回去：“不准跑, 今天喝不完这箱是怂逼！”
万旭此刻酒精上头，也有些热血激荡出来：“喝就喝, 怕你啊！”
俩人各拿一瓶酒, 直接在桌沿上一磕, 砰，雪白的泡沫喷出来, 赶紧嘴对着瓶口，大口大口喝起来。
坐在旁边的唐植目瞪口呆。
陈帆家里有着一个酒厂的股份, 想必平时没少喝，脖子一仰, 一瓶酒就去了一半。他抹抹嘴, 拿开酒瓶满足地打了个嗝。
再看万旭，酒量不比陈帆，但凭着一腔热血, 愣是一口气把瓶子吹了个底朝天, 吹完就跑厕所了, 回来后照样对着陈帆吹眉瞪眼，挑衅至极。
陈帆撸着袖子道：“一口气喝完算什么, 咱们比谁喝得多，谁先倒谁是孙子！”
“怕你啊孙子！”万旭大着舌头反击。
陈帆一拍唐植：“你也参加，咱们联手喝死他！”
唐植赶紧摆手：“不了不了, 年纪大了喝不起。”
“滚滚滚！”万旭听他这话就火大，软绵绵地踹他一脚，“你他妈才是孙子, 怂逼，老子瞧着你就烦！”
他喝多了唐植不跟他计较，陈帆却不干，揽着唐植的肩膀大声道：“唐植才不怂，他牛逼着呢，我作证，十八代祖宗脑袋全部搁这儿作证！”
“屁，你有本事把你祖宗十八代脑袋拿来！”万旭跟他杠。
陈帆身子一倾，直接把自己脑袋放到桌上：“我先把自己搁这儿，等会喝完了，再把祖宗们请来！”
“你说的，不请是孙子！”
俩人越说越来劲，唐植一阵无语。作为唯一一个头脑清醒的，看着这俩撒酒疯真有种走进疯人院的错觉。
他站起来想走，刚一起身，被陈帆按下了。
陈帆递了瓶没开的啤酒给他：“你别跑啊，我祖宗十八代的脑袋都挂你身上了，你不给点面子？”
唐植：“……”
陈帆拿开瓶器把他的酒瓶开了，托着瓶底往他嘴里怼：“来，不许怂，谁怂谁孙子！”
唐植苦着脸，被迫灌了一口。
他倒不是酒量不好，只是特别讨厌啤酒，这玩意儿是所有酒类里口感最差的，度数不见得高，但肯定涨肚子，半瓶下去，胃就涨得难受。
陈帆托着瓶底，不让他松。他喝得胃里反酸，一时没忍住，推开陈帆把多余的啤酒吐了出来。
“我去，打架这么强，喝酒就这么弱？”陈帆瞪大了眼，跳着脚躲开。
万旭一只脚踩在椅子上，眯了眯漂亮的眼眸，冷哼一声：“这就是个孙子，说了拖累你的战斗力，咱不带他！”
陈帆胸膛一挺：“不行，今天我认唐植当弟弟，跟他过不去，就是跟我过不去！”
唐植咳嗽几声：“陈帆，谢谢啊，不过我不需要哥哥。”
“不，你要！”
陈帆说着，跳到椅子上，很快吹完一瓶，把酒瓶当麦克风，大声叫喊：“各位，我宣布，从现在开始，唐植是我弟弟，谁要是欺负他，谁就是跟我陈帆过不去！”
一中的男生都兴奋起来，鼓掌大声起哄。
万旭一脚把他踹下来：“得了吧，就你那小身板还想罩人，你连唐植一根手指头都打不过！”
“屁！”陈帆不信，抓过唐植比扳手腕。
唐植才不想跟这醉鬼比，但陈帆拽着他，不比不让走。他只好硬着头皮上，没用什么力，本来以为输定了，谁曾想陈帆平时就是个弱鸡，这会儿酒精上头，撑不到两秒就趴下了。
万旭兴奋地把酒瓶子往他嘴里怼：“愿赌服输，喝！”
陈帆是个实诚孩子，接过就喝，这瓶见底，整个人两眼一翻，趴桌上梦周公去了。
四下顿时寂静下来。
万旭看着唐植，犹豫片刻，递了瓶酒过来：“那啥，这桌就剩咱俩了，喝点呗？”
唐植看他满面通红，扭扭捏捏的模样就想笑，接过酒瓶，仰头喝了一大半。
万旭也喝了，喝完后更晕了，小声道：“对不起啊，我那天……不是故意的。”
“哪天？”唐植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后明白他说的是在南家那天。
万旭脸涨得通红：“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气极了。毕竟南哥一下拿八百万出来，我、我替他不值。”
“那个啊……早忘了。”唐植不甚在意地摆摆手。
万旭却陷进了情绪里，垂着脑袋低低道：“我不应该冲你发火的，这是我跟南哥之间的事，说到底，其实是我心里过不去坎儿。只有我觉得八百万重要，可那些钱对南哥而言，根本一毛不值。”
他抬头望向唐植，眼里泛着莹亮的水光：“你知道吗，南哥根本不喜欢钱，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花光身上的每一分钱。”
没听说过这么任性的。
唐植怔了怔，好半天才问：“为什么？”
“他家现在就剩他跟他爸了。他爷爷、外公外婆、姑姑，包括他妈，所有亲戚，一个不剩。知道为什么吗？”
唐植摇头。
“算命的说他是天煞孤星，克死了所有人。”
“瞎说。”
“你也觉得是？”万旭凑过来，往唐植脸上喷着浓烈的酒气，“可他爸不觉得。你想啊，他那么优秀，可不就是命格与众不同么。他爸怕哪天自己也被克死了，主动跟公司申请去新加坡，一年到头也不见得露几次面。”
他说完，低头喝了口酒，眼里的水光越渐浓烈，忍不住长长地吸了口气：“南哥多可怜啊，从小到大，家里就只有一个老阿姨照顾他，去年那个阿姨走了，又请了个新的，就是现在这个，你上次在南家见过。”
唐植点点头，静静听着。
“这人手脚不干净，经常偷家里的东西，什么新鲜蔬果都私自扣起来。去年一整年，没少让南哥吃过期的饭菜，南哥肠胃不好，就这么落下的病根。”
唐植想起这人吃一碗八婆炒饭都能住一星期院，心里忽然挺不是滋味。
万旭情绪上头，埋在唐植肩膀，呜呜地哭起来：“南哥是真的傻，就这样都没说过这阿姨半句。我猜他肯定不想辞退人，因为人走了，家里就只剩他一个了……”
唐植一阵心酸，拍了拍万旭的肩膀。
万旭吸了口气：“你知道吗，你上次送他的烂桃儿，他跟宝贝似地搁在床头，天天看着。你知道为什么吗？”
唐植隐约猜到一些，仍是轻轻摇了摇头。
万旭拽过酒瓶，猛喝了几口：“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有朋友拜访他家送礼的。”
“你……”
“我什么我！我认识他的时候还小，上小学，哪想得到这个。”
唐植默然，眼前浮现出那小孩儿搂着他睡觉的场景，柔软的发丝蹭着他的皮肤，像猫一样。
万旭趁他出神的工夫，毫不客气用他的袖子擦了擦鼻涕，接着又说：“南哥一直觉得他不应该得那么多遗产，巴望着哪天这些遗产都败光了，他爸兴许就回来了……所以啊，你他妈识相点知道吗，他要是再给你，你不许还，敢提一个还字，我打断你的腿！”
唐植一阵无语：“那你当初又说我……”
“我那是头脑不清楚，犯混，不行吗？”万旭粗着脖子吼。
唐植缩缩脖子：“……行。”
“行就喝！”万旭扳过唐植的手，用自己的酒瓶碰了碰他的，一仰头，瓶子又见了底。
“我就是个混蛋！”他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趴在桌上呜呜哭起来。
“哎你不至于啊……”
唐植刚想劝他，桌那头陈帆醒了，毫不客气地骂道：“你才知道啊，你他妈就是个混世魔王，人人得而诛之！”
眼看着这人又要来拉自己，唐植赶紧跳起来，谎称上厕所，脚底抹油冲出了宴会厅。
舱外江风阵阵，拂在脸上很清爽。栏杆下声声江水把室内的嘈杂隔绝开来，唐植趴在那长长地吸进一口气，空气的湿度将涨热的大脑冷却，远方的渔火摇曵，渐渐勾勒出南湘承清冷的脸来。
唐植甩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那个晚上，真是脑袋被驴踢了才会若无其事地说出让南湘承给他爸打电话的话来。
那样的父子关系，怎么还可能打电话？
心里堵得慌，他靠着栏杆，用酒精上头的脑袋贴近栏杆的冰凉。
他戳了人家的心窝，又岂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平的。他要是那小孩儿，一辈子拿他当仇人也有可能。
晚风吹拂着头发，他保持着姿势，很久都没有动。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一个声音响起：“你在……练瑜伽？”
他一怔，抬起头，又乐了：“这不是柯沉吗？”
“你认得我？”对方比他还吃惊，一脸戒备。
唐植笑得嘴巴几乎合不拢，岂止是认识，这人就是他前世唯数不多的伙伴，俩人供职同一家公司，不过柯沉管技术，不跟他一个部门。可这并不妨碍俩人成为朋友，他们有着相似的大脑回路和思维模式，数年来公司大大小小的决策都是他们联手推出，一个白脸一个黑脸，每次开会能把公司那些迂腐的老头子玩到喘不过气。
前世俩人的相遇也非常有意思，在一家北欧的酒庄，为了同一瓶酒大打出手，后来还是酒庄老板看不过，建议他俩当场把酒开来喝了。
那时彼此都已经二十七岁了。
没想到，重活一世，蝴蝶效应让他们相遇的时间大大提前。
唐植欣喜若狂：“你还不认得我，不过没关系，只要知道我会成为你最好的伙伴就对了。”
柯沉厚瓶底下的眼睛闪出片刻迷茫，不过很快接受了这个说话，弯眼笑起来：“那真是太好了，你要先教我瑜伽吗？”
“什么瑜伽？”唐植嘴一抽。
“就你刚才那样……”柯沉学着他的模样，两腿分开站在栏杆前，蹶起屁股，把头抵在栏杆上。
唐植：“……”
原来这个姿势这么丑的吗？
可他堂堂总裁，怎么可能丑呢，一定是这家伙身材不好。否则怎么同样的动作，他做就是练瑜伽，这人做起来就是母鸡啄食。
他干咳了一声，瞥见墙角一张小方桌上摆放着一台笨重的笔记本电脑。
“你在干什么？”
“哦，研究一些东西。你要看吗？”
唐植点点头，跟着柯沉凑到电脑前。
柯沉扶了扶厚瓶底眼镜，移动鼠标，屏幕上出现一个像素很低的小人，小人向前走，撞倒一个木桶，金币洒出来，电脑跳出欢快的提示音，同时，画面右上角出现+100$的符号。
这种小游戏在后世屡见不鲜，甚至已经在市场失去了立足之地，但在当下，在电脑价格高昂且尚未普及的2000年，这么一个小小的游戏，足以垄断半个游戏市场。
唐植的心激动起来，忍不住上下打量柯沉。
十几岁的少年还没有去做视力矫正手术，戴着厚厚的眼镜，鼻梁上包了一圈白色胶带，显然是镜框戴久了磨皮，把皮肤弄伤了。他的头发也是乱糟糟的，衣服虽然是最流行的真维斯，但不知为何，硬被他穿出了流浪汉的气质。
这是最原始的程序员。
没有人知道，在不久的将来，他会成为变革时代的领军者，他开发的系统，将随着智能时代的来临进入千家万户，他的名字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永久刻在人类文明的历史上。
然而此时此刻，他只是一个热衷游戏的小小电脑爱好者。
他见唐植眼里闪烁着璀璨的光，不禁问他：“你想试试吗？”
“好啊。”唐植坐到电脑前，不等柯沉来教，自己先操纵鼠标，让小人夺下首桶金币。
“你会？”柯沉目瞪口呆。这是他新开发的小游戏，目前还在测试阶段，除了他，应该还没人玩过。
唐植朝他笑笑：“这很简单。”
“你居然说他简单。”柯沉沉下脸，莫名有点失落，“那我真该再改进改进，提升点难度。”
“我觉得可以。”
俩人就这个小游戏聊了半天。
前世那种热烈的畅快感袭卷心头，唐植想起那些通宵达旦的岁月，他们总是这样，有什么好点子，就喜欢凑在一起，一台电脑，一瓶红酒，一个提原始方案，另一个做修改补充。他们的方案总是能够大卖，成为市场追逐的佼佼者。
“在想什么？”发现他走神，柯沉停下了解说。
唐植笑笑：“没什么，想起了以前。”
“以前？”
“似乎是很久以前，刚认识你的时候。”
柯沉怔了怔，随即笑道：“好巧，我也有这种感觉。”
“你等等。”唐植跑进室内，抓起桌上一瓶红酒就跑，倒了一点在柯沉杯里，自己拎着瓶子，高高举起，“这么有缘，先干个杯吧。”
“我干杯，你也要干吗？”柯沉指了指他还有大半的酒瓶。
“好啊。酒逢知己千杯少嘛，我干了！”他先仰头，把瓶子吹到底。
柯沉两眼放光，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俩人天南地北地聊起来，柯沉道：“我最近在注册一些域名，你有没有兴趣？”
唐植眼前一亮。
自从跟南湘承闹矛盾后，就没怎么上心赚钱的事，如果商机又来了，他怎么能不兴奋。
立刻摩拳擦掌道：“好啊，你有门路是吧？我想注册二十个。”
这时候很多称霸后世的大企业还没成形，而域名注册的费用更是低到离谱，好点的也不过五六十块，像一些中文域名，更是只用十几二十块就能买到。
唐植借柯沉的电脑，在记事本里匆匆打下一个个名称：“先帮我买这些，我拿钱给你。”
柯沉扶了扶眼镜：“都是什么？Tensent，36O，weechat……你怎么想出来的？”
“嘿嘿，子曰：不可说。”
这些都是后世垄断国内市场的新兴企业，在千禧年这个节点还没有成形，甚至都没有注册，但其价值却不可估量。
现在几十块能买到的域名地址，在不久的将来，会有不少公司愿意挥霍千金来争夺。
柯沉弯下眼，笑得像一只别具韵味的狐狸：“我真是服了你。互联网这玩意儿，我跟不少企业家吹得天花乱坠人家也只当我空想，你倒好，一来就二十个，还这么干脆，上来就甩这些奇怪的名称。”
“什么企业家，这些人早晚破产。”
不是他嘴毒，此时凤城确实有那么一批从国企出来自主创业的牛人，但这些人无论在后世做得多么风生水起，名声也远远达不到唐植和柯沉的高度。
对于唐植来说，这跟破产也没什么区别。
何况如果柯沉说的是这些人，那还稍微好些，至少有接受新思想的意识。可怕的是，这时代很多自诩资深的企业家，不过是长久被固定模式腐蚀又不愿挣脱出来的老迂腐罢了。
柯沉对这话颇为认同：“我们生错了时代，如果能早出生几年，在九几年能有现在这个年纪，我们还能做得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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