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7)(2/2)

吴王侧目,项蒙在原地转了一圈就打算要走,吴王把人拦住,“做什么去。”

    项蒙拱手回答:“不知哪里来的上百个百姓围着郡守公廨…”

    吴王挑眉,心想难道是闹事?

    “不是闹事,”项蒙看出了吴王的心事,“是敲锣打鼓地送锦旗。”

    “不仅如此,”那小吏补充道:“太守,也就是驸马命人在街头巷尾张贴了榜文,表彰了城中几家书院、慈济堂还有寺庙,说他们心怀百姓,践行新政,是为典范。”

    吴王先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起来,项蒙心烦意乱,实在不知道唱哪出戏,急道:“王爷您还笑,您知道真要按照长安的新政实施下来,本地财政得花多少钱吗?没了这些钱,我如何与那些富豪乡绅分红,他们可是每月每年都张口要钱的啊。”

    他说完觉得还是不妥,这一闹假的都要成真的,项蒙准备走。

    吴王笑道:“不必去了,回来吧。”

    他道:“你现在去有什么用,他是太守,是一郡最高的行政长官,这点权利还是有的。要我猜,他是不是还将榜文抄送给了豫州其他郡县。”

    “王爷英明,正是这样。”小吏道,“我出门时刚用了印,快马加鞭送走了。”

    项蒙一屁股坐在蒲团上,撑着头静了半天,喃喃道:“王爷说的对,这对小夫妻确实不可小觑。”

    吴王跟着坐下,眯着眼道:“也不算厉害,既然上任了不烧三把火怎么罢休,哪怕样子也要做一做的。要说我,那几家善事你就做到底吧,给自己积点德。”

    项蒙不甘心地张了张嘴,瞅着吴王不怒自威的样子,还是决定不辩白了,只说了“是”。

    吴王抬手捋了捋胡须,沉吟道:“三把火烧完了,也该我们出招了,要我看公主和驸马还是太闲了。”

    项蒙接着这个话题,马上道:“说是他们二人关系不是很融洽,时常争吵。”

    “这我知道。”吴王偏头道:“你不是说驸马一直在打听楚月楼那个歌姬嘛,找个人替她赎了身,送到驸马府衙上去。”

    项蒙揣度片刻,忽而笑道:“王爷妙招,后院失火,只看他们自顾不暇吧。”

    来弋阳也有月余,秦嬗基本上都在本地贵妇圈中打转。这日,她应了几个官家夫人的邀请去戏楼听戏。

    车子行到一半时候,忽然停住了,秦嬗刚问怎么了,繁星掀帘子进来。

    “你怎么回来了?”秦嬗问。

    她午后明明将繁星派出去,查孟淮行踪去了,怎么会在此地的路上遇到。

    “我前几日得了些线索,但又怕是我看错,所以没敢跟公主说,”繁星低声道:“方才我又看到了,本想回去复命的,正好遇到了公主您,您…”

    繁星停住了,秦嬗道:“我什么,你接着说。”

    “您还是自己去看看吧。”繁星拿不准主意,她道:“否则,我真不知该怎么跟您回话。”

    “什么事如此难以启齿?”秦嬗疑惑着,随后想孟淮近几日行踪诡异,到底如何看看就知道了。

    说罢她带上帷帽,命驭者将车停在小巷子里,准备妥当便跟繁星一起往翡翠河边去。

    翡翠河是东西运河的支流,漕运繁忙,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河上画舫林立,五彩斑斓,岸边多是些风雅场所,当然也有寻欢作乐的地方。

    秦嬗一路走过去,环顾四周,低声道:“我今日也与几位夫人约好了,就在旁边的戏楼。”

    “啊?!”繁星闻言,忽觉得哪里不对劲,她刚要说什么,却见秦嬗的眼睛一顿,直直地望着不远处一艘画舫。

    画舫做得精细,船身雕梁绣柱,出入者看似来皆是达官贵人,再往二层看,船尾有一方小小露台,露台有一男一女。

    男人一身锦袍,女的云髻垂垂,似乎在与之低语。

    由于离得远,秦嬗看不出那对男女的相貌,指着他们问繁星:“那是驸马?”

    繁星有些为难,但事实如此,她只能点头。

    秦嬗暂不作他想,现下只要当面问个明白。她提着裙子快步往画舫那边走去,刚走到岸边,要踏上木浮桥的那刻,忽而有人唤住了她。

    一回头,但见项蒙夫人并其他几位官家娘子坐在车上,与秦嬗打招呼,“公主殿下,戏楼在那边,您要去哪儿?”

    本是怒气烧头,听到呼唤,秦嬗脚步一顿,心中登时清明了八、九分,她不禁冷笑,心想我带着帷帽你都能看出来?!真是好眼力啊。

    她不走了,等着几位夫人走到跟前行礼,而后指着楚月坊,低声道:“殿下,去不得,那是男子的烟花之地。”

    项夫人搭上秦嬗的手臂,准备把她拉走,就在这时同行的一个年轻娘子红着脸低呼一声,众人齐齐抬头,却见二层露台上孟淮正拿出手绢,与那名女子擦泪。

    他们在二楼,并没注意岸边的动静,众人眼神从孟淮身上又挪回秦嬗身上,不消说都带着些同情和看戏的味道。

    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撞见丈夫“偷、情”,秦嬗如同被人上了凌迟一般,但气恼的同时她又拼命让自己保持冷静,她与繁星对视一眼,都心知肚明今天的事是有人故意设计的。

    为此更加不能着了别人的道,若是秦嬗大吵大闹,那就真的让他人得逞了,故而她深吸一口气,抛下一句:“戏改日再听”,便要转身离去,至于孟淮,等他回家再问也不迟。

    哪知,项夫人与其他几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个年轻娘子突然上手扯住秦嬗的袖子,不让她离开,还大声道:“殿下,你别激动!别激动!驸马说不定是有隐情的!”

    这一叫倒好,本来不甚引人注意的,现下不少人侧目,更有甚者围过来看热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我不想捉奸。

    众人:不!你想!

    孟淮:...我觉得我可以解释一下。

    ☆、对峙

    岸上动静不小, 孟淮欠身去看,只见一个带着白色帷帽的女子,他一眼就认出那是秦嬗。

    当下她正被几个妇人围着, 又劝又拉。

    孟淮想要下去, 却被人拉住手, 抬眼正对上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那名叫玲珑的女子淌着两行清泪, 她咬着唇一句话不说, 却足够让人驻留。

    “公主有事, 我去看看。”孟淮边安慰边拨开了玲珑的手, 抽身往楼下奔去。

    玲珑看着孟淮离去的背影, 包含露水的美目突然变得冰冷起来。

    另一边,秦嬗被这群妇人推搡, 明是拦人实则是把秦嬗围在原地,走脱不开,不多时围观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秦嬗怕事情闹大,要是被御史台得到消息, 参一本立身不正或是家风不严的弹劾到长安去,那就糟了。

    她一面推开钳制住自己的两个年轻娘子,一面让繁星拦在她身前,那几个人还佯装好心, 高声道:“公主殿下,你…”

    “住口!”秦嬗没等她们说完,厉声喝止, “你们要干什么?造反吗?”

    几个年轻的夫人被秦嬗的气势唬住了,不敢上前,悄悄拿眼去瞧项夫人,唯她指示行动。

    项夫人端着慈眉善目,好似长辈般担忧道:“你们别闹了,快些送公主回府吧,非得将驸马之事闹大才算完吗?”

    她将公主与驸马两个词咬得特别重,周遭的人听得清楚明白,一时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直至孟淮真的从画舫中出来,众人中闷闷地发出一阵低呼。

    秦嬗回头,只见孟淮站在她身后,再抬眼,玲珑还立在船尾,两人对视。

    那玲珑丝毫不怯弱,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大大方方地盈盈福身。那一刻,秦嬗感觉遭受了极大的挑战,一直保持的理智被冲破了一道口,忍不住要前去上楼理论。

    好在繁星和孟淮同时拦住秦嬗,都劝道:“公主回府吧,这里人多,不要闹大。”

    繁星倒还好,秦嬗咬着唇狠狠地盯着孟淮,孟淮心中有愧,但此时此刻闹将起来,谁脸上都不好看,且现下怎么都说不明白,还不如回府。

    今天本说难得公主和驸马都出门了,如如领着人将卧房打扫一番,哪知忙到一半,夫妻二人突然浩浩荡荡地回来了。

    如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明明都看出来秦嬗和孟淮神色不佳,还凑热闹到繁星身边,刚问一句怎么了,繁星一把按住她的大嘴巴,手指在唇边左右一拉,压低声音道:“要活命就别多嘴。”

    她指了指先后进卧房的公主与驸马,用口型道:“吵架了,都下去。”

    “又吵了?”如如满不在乎,她道:“夫妻不吵不恩爱,越吵越恩爱呢。”

    话音刚落,只听房中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如如顿时噤声,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这一边,秦嬗憋着满肚子火进了门,左右撒不开气,怒上心头难压抑,只得动手砸了手边一个花瓶。

    砸完她就有些后悔了,一哭二闹砸东西,实在不应是有教养的贵女所为。

    她从小见过的,譬如皇后之类,即便魏帝在男女关系上,再喜新厌旧,再荒唐无度,皇后也从未失态过。

    秦嬗闭上眼,双手在袖中紧握,站在原地静了许久,她方才平复了心绪,才能保证转身过去面对孟淮时,她的脸与表情不会太狰狞。

    片刻后,秦嬗回头,可没等她说话,孟淮先是拱手行了个大礼,道:“我先给公主赔礼道歉。”

    秦嬗退后一步,语气颇为淡定,她道:“驸马何错之有?”

    “因为我,令公主在大庭广众之下蒙羞了。”

    “驸马原来知道啊。”秦嬗道:“本来男人去烟花之地也不算什么大事,但我朝皇家子弟禁止狎妓,别人去都是偷摸摸的,驸马却闹得人尽皆知。”

    孟淮道:“玲珑不是妓女,她是负罪在身,才被罚入教坊的。”

    所谓教坊,其实是官家的妓院,里面的人都是罪臣后代,一般其中只教习歌舞,卖艺不卖身。但私底下也有人在教坊中做皮肉生意,由于出入此地的非富即贵,其中盘根错杂,水比民间妓院更深。

    楚月坊确实是官家教坊,不然也不可能请到宴席上来跳舞。但秦嬗没有关注到底是不是狎妓的,而是玲珑的这个名字。

    “驸马叫的好亲热啊。”秦嬗打量孟淮,道:“驸马到了魏国后从来没有出过长安,怎么会认识豫州弋阳郡安县的舞姬?”

    孟淮还没回答,秦嬗在逼近一步道:“你明知他们肯定会在我二人关系上做文章,为何还要往火坑里跳,难道驸马真就被美色所惑,情难自制?!”

    孟淮听到这句,正色道:“我没有!”

    “没有什麽!”秦嬗道,“你可知道这让我们很是被动。”

    秦嬗难得的激动,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孟淮甚少见她这般生气,说什么都被呛回来,他上前两步,秦嬗转过身来,刚好撞进他的怀里。

    孟淮不等她反应,按住肩头,将人推逼到墙边。

    “你大胆!”秦嬗怒吼。

    “我不得不大胆了。”孟淮的呼吸喷到秦嬗的脸颊,他道:“公主你太激动了。”

    秦嬗本想着要保持仪态,但不知怎么,越说就越控制不住了。

    “谁激动?”秦嬗瞪着他嘴硬地说,一面身上用力想要脱离。

    可孟淮打定主意不松手,他是身子病弱不错,但钳制一个女人还是绰绰有余。秦嬗挣脱不开,咬唇别过头去,孟淮看着她的耳根子一点点红了起来,小巧透明。

    忽而,自己的脸也有些发烫。

    喉结一滚,孟淮心尖微颤,力道松了两分,他道:“大燕国破之后,我与阿姐还有其他人被遣如关中,我的确到了长安,但其他人作为罪奴四散到了各地。”

    “玲珑是燕国人。”他说。

    “燕人?”秦嬗冷声道,“不是一般燕人吧?”

    “什么叫一般的燕人?”

    秦嬗一顿,问:“难道你以前不认识她?”

    孟淮摇头,“从未见过。”

    秦嬗以为此女与孟淮早就认识,且关系不一般。

    “照这样说,驸马是来弋阳后才认识的玲珑?”

    “确实如此。”孟淮道。

    “那…”秦嬗哑然失笑,觉得甚是荒唐,“驸马为何要帮她?你都不认识她。万一她是假扮的呢?”

    “不会,”孟淮道:“玲珑对燕国的风土人情十分熟悉,若不是生于斯长于斯,是断然说不出来的。况,项蒙他们要让我中美人计,就需得找个能近得了身的,燕国旧民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秦嬗还是不明白,“驸马是想救她出教坊,对吧?”

    孟淮并不否认,他说:“教坊女子要脱罪籍,并非拿钱赎身这么简单。故而我需要时间打点。但这本就是项蒙他们设下的套圈,关系自然也没这么好疏通。”

    “可她跟你都不认识,你为何要救她!”

    秦嬗至始至终都不明白,孟淮为何明明知道是圈套,还要跳进来。

    “她是我燕国的臣民,我既然知道她身陷囹圄,就断然不会坐视不理。”

    “可你救她一个有什么用,燕国已经破灭,你救不了所有人。”

    “可连一个人都救不了,我怎么救其他人?”

    “.…..”秦嬗紧盯着孟淮,“这是大魏,驸马还需注意自己的言辞。”

    孟淮闻言,挪开了与她对视的眼睛。

    秦嬗道:“照这样说,驸马该恨的应是我才对葡萄&,毕竟我是父皇的女儿,魏国的公主。”

    她这番话,让孟淮想到离开长安前阿姐的叮咛,想到他曾答应过阿姐,永远不会爱上秦嬗。他缓缓松开秦嬗的肩头,舔了舔嘴唇,想着如何回答。

    最后,孟淮问:“易地而处,公主会怎么做呢?”

    秦嬗静静地看着他,易地而处,若是自己的臣民落难,她会想办法搭救吗?

    她肯定不会。

    别说素不相识的人,就算兄弟姐妹,父母至亲,结发爱人,她都不会,因为在秦嬗两世的生命里,正是这些人给了她最大的伤害。

    一阵难言的落寞涌上秦嬗心头,奇迹般地她居然不生气了,反倒对那位玲珑生出几丝羡慕,羡慕她能遇到孟淮这样善良的人。

    也羡慕孟淮看似生无可恋,实则对尘世满是眷恋、热爱。亲人、故国、臣民,他都无数个支持走下去的理由。

    而秦嬗自己,看似拥有一切,却始终独行。

    孟淮没有得到回答,他道:“身家父母不是我们能选的,地域国别也不是我们能选的。我们能选的,不过是在眼下辨明善恶对错。”

    “可这世间的善恶对错本就难以分辨。”秦嬗轻声呢喃。

    孟淮一时语塞,秦嬗却累了,她摆摆手道:“不怪你…当他们挑中玲珑这个燕国女子后,驸马你就只能认栽。”

    她对孟淮道:“因为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真是可笑啊,前世情义之于孟淮而言,最无足轻重,偏今生就成了他的羁绊。

    可见老天是公平的。

    过了几天,安县街头巷尾都流传着驸马流连青楼,被公主当众捉奸的花边新闻。

    楚月坊上,玲珑在房中休息,路过的人都不禁侧目,对她指指点点。

    与玲珑关系还不错的一个小姐妹看不过去,将门窗关好,安慰道:“你也别太在意了,他们那些人惯会传闲话,你就全当放屁。”

    玲珑心事重重,整个人瘦了一圈,听着这话只得勉强笑笑。

    “但没想到只是去跳了一支舞便惹出这么多事,你说那驸马对你是真的吗?他会救你出去吗?”

    玲珑摇摇头,柔声道:“我也不知。”

    “这倒也是,你怎么会知道呢。”那小姐妹眼神空空的,望着房间一处,呢喃道:“可这鬼日子我是再也不想过了。”

    正在说着,一名穿着官服的小吏蹬蹬蹬上楼来,碰一下踢开房门,径直进了玲珑的房间,叉着腰大喇喇问:“哪位是玲珑姑娘。”

    那小姐妹有些害怕,紧紧攥着玲珑的手,手心里都是薄汗。

    玲珑却异常平静,“我是。”她道。

    那小吏端详她一眼,心道果然是个美人,难怪驸马为她魂不守舍,闹出丑事,而后道:“请跟我来吧,大人替你赎身了。”

    那小姐妹一惊,低呼这么快,看向玲珑,后者却像早就料到一般,整理衣裙,拢了拢头发,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道:“劳烦大人带路。”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两更,后面还有一更~

    ☆、赶人

    另一边, 吴王请秦嬗和孟淮到府上一叙。

    到了吴王府,两人被下人领到后院,吴王照旧还是在池子旁边喂他的鱼。

    秦嬗与孟淮向吴王行礼, 等候许久, 吴王才开口道:“驸马你可知错了。”

    孟淮与秦嬗对看一眼, 而后拱手道:“卑职知错了。”

    “不对。”吴王转过身来,道:“今日我找你们来, 不是以豫州刺史的身份, 而是以叔祖的身份。所以, 驸马不必说卑职。”

    吴王从一旁的案几上拿起几卷竹简递给孟淮。孟淮接过来一看, 竟然是弋阳任上的监察御史写的弹劾奏章, 报的就是驸马狎妓、公主闹事一事。

    奏章上将此事描绘的有声有色,淋漓尽致, 比当街的话本小说还有意思。

    吴王看秦嬗和孟淮的脸色都不对,他道:“幸好被我拦下来了,没送到长安去,要是被陛下知道了, 你们二人的脸面往哪里搁。”

    秦嬗明知这事定是吴王授意,项蒙操办的,但却讲不出来,毕竟吴王面上并无差错。不仅没错, 他还扮演了一个和事佬的长辈角色,叫人恨也不是骂也不是。

    秦嬗到底是女子,被认指摘这种事情, 还是脸上有些挂不住。

    可面对吴王的诘问,孟淮倒是冷静异常,他把奏报按下,缓缓道:“此事还多谢叔祖,其中曲折已经与公主坦诚了。”

    “噢?”吴王挑眉,望着秦嬗,“宜春,你原谅驸马了?”

    秦嬗刚张了张嘴,孟淮在袖中握住了她的手,她将原本一些话咽回去,冷声道:“不原谅,还能如何呢,我能休了驸马吗?”

    吴王一顿,而后笑起来,道:“驸马,公主还在生气呢。”

    “说到底都是我的错。”孟淮将秦嬗另外一只手拉起来,看着她的眼睛道:“公主生气是应当的。”

    秦嬗并不领情,当着吴王的面甩开了孟淮的手。

    这是他二人说好了的,既不能吵得太过,亦不能装作什么事都没有,貌合神离拿捏好分寸,需得让吴王觉得计已得逞。

    故而,秦嬗与孟淮在来的路上商议好了,就看能不能骗得过老狐狸的眼睛。

    果真,吴王的眼神在他们身上来回答打了好几个转,后摆摆手道:“你们之间的事,我管不了,你们自己解决。只是…”

    吴王道:“现下不能再让那名舞姬留在教坊之中。”

    孟淮一听,慌忙问:“王爷要如何?”

    吴王看他急了,对秦嬗哈哈笑道:“公主,驸马是个多情之人,也不是坏事,你不能再恼了。”

    秦嬗扯扯嘴角,说不出话来,孟淮亦笑不出来,只听吴王沉吟道:“怕是不能留了。”

    秦嬗看向孟淮,只见他额角一点青筋凸起,怕是后槽牙都咬碎了。

    “弄出人命不好吧。”秦嬗想了想道,“且弋阳大部分地方都在闹蝗灾,民怨愤懑,别再出什么差错。”

    吴王思忖半日,说:“宜春说的也有道理。”

    秦嬗听他这口气,便有后话,果不其然,吴王道:“项蒙倒是出了个主意,我觉得不错。就将那名女子赎身,放到你们府中,省得她在外面惹出更多流言蜚语吧。”

    秦嬗一听,这是逼着驸马纳妾?

    好在她还算聪明,早就做了最坏打算,他们不就是想要闹得太守府后院起火,自顾不暇嘛。

    但此时秦嬗又不能太冷静,她咬牙抬手打了孟淮一巴掌,转身就走。

    孟淮的脸当下就红了,匆匆向吴王拱手道:“王爷,这事实在不妥。”

    吴王根本不听他说话,“现最重要的就是息事宁人。那名女子项蒙已然送过来了,就在侧门外。”

    孟淮一听,忙快步往侧门而去。

    刚到侧门,便看到秦嬗站在门内,玲珑站在外面,两人隔着一道门槛,冷眼互望。

    玲珑抬眼见孟淮走上前,脸上换上了柔情蜜意,向他姿态万千拜了一拜。

    秦嬗一句话都没说,直接上了马车。

    玲珑的眼睛一直黏在孟淮身上,可他却一直追随着秦嬗,眉头紧皱地进了马车。

    “厚颜无耻!”秦嬗坐在车中,双手绞着一根手帕,牙关气得打颤,她道:“吴王居然如此为老不尊,居然好意思借他人之手,往后辈的府宅里塞女人,此行径简直算不得男人。”

    孟淮坐在她身旁,明显感觉她的气息不稳,胸口起伏不平地说:“现在若我收了,那我岂不是被天下人笑话,若我不收,又怎么能违背吴王的意思。”

    仔细想想,自重生以来,一切尽在掌握,可自从到了豫州,事情就没这么简单了。

    秦嬗的手指紧嵌皮肉里,掌心掐出数道红痕,嘴唇都要破了血,她似乎感觉自己并不是无所不能,并不是坚不可摧。

    她能在李悟用清白威逼的时候还能保持淡定,这会儿是因为什么慌了神志呢。

    孟淮在耳边唤了好几声,秦嬗都没有反应。

    他只能上手,捏住秦嬗的下巴,逼着她与自己对视。

    “公主!”孟淮再次唤了一声。

    秦嬗瞳孔一动,终于从惶惶不安中回过神来,她现在已极暧昧的姿势与孟淮靠着,眼睛透着不知所措。

    “公主,”孟淮道:“你无法做选择,我来帮你做,行不行?”

    秦嬗眨眨眼睛,忽略了他们之间的姿势,任由孟淮托她小巧的下巴,下意识问:“你要做什么?”

    孟淮道:“吴王所做作为已然不似一个长辈了,人既然交给太守府了,那便由我来处理。”

    “你要怎么处理?”秦嬗道:“你真要留下她吗?”

    孟淮无奈地笑了,温声道:“自然是要她走。”

    人与人相斗,就看谁更能豁得出去。

    吴王既然丢了长辈的脸面,孟淮告诉秦嬗,他们也不必保持小辈的敬重。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到了郊外,孟淮命驭者停在官道旁,他要下车,秦嬗拉住孟淮的衣裳,将信将疑地问:“你真的就这么放她走了。”

    孟淮安慰她,“公主,我已在囚笼,何必再拉上旁人。”说罢下了车。

    秦嬗掀帘子,见孟淮吩咐几个侍从,应该是交代他们找一匹马来。城外多有这种交易,不一会儿便找来了坐骑。

    孟淮从身上拿出一些银钱,并将马匹的缰绳递给玲珑。

    从秦嬗的那个角度,她看不清玲珑的表情,只能看到她肩头一耸一耸的。秦嬗心一沉,带上帷帽下车来。

    “且等一等。”她一边说,一边走到二人跟前,看着玲珑婆娑的泪眼道:“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玲珑望着孟淮,后者点了点头,玲珑怯怯道:“请公主训话。”

    秦嬗要开口,先顿了顿,孟淮知趣地往后退了几步,留下他们二人。

    秦嬗这才道:“姑娘好心机。”

    玲珑愣了愣,柔声问:“公主在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秦嬗歪着头道:“项蒙拿刀逼着你来的?若不是想借着驸马的手脱离教坊,又怎么与他们合作?”

    玲珑垂目不语,秦嬗接着说:“你是否看准了驸马是个心软的,就算是套,也会心甘情愿地上当。”

    玲珑听她说完,一直静默不语,秦嬗只当点中了她的心思,憋闷的心情多了一丝畅快,一丝得意。

    正当秦嬗准备离开时,玲珑才幽幽开口道:“公主,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拿刀逼着我做事的,我若不答应,恐怕活不到今日。至于我为何要走,而不是留…”

    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我从燕国入关一路到了豫州,期间不知被多少兵痞欺辱,早就不是清白之身,到了教坊后按照惯例,又被连续灌了许久的藏红花,已不算是个女人了…”

    玲珑未说完,秦嬗回头,眼中满是错愕和惊讶。

    “不相信吗?”玲珑嘴角勾起,舒一口气,而后笑道:“若不是公主提醒,我都快忘了。我不过一个女奴,是没有资格留在王子身边的,所以还不如离开。”

    她说完这句话正要走时,忽而想到了什么,顿步对秦嬗道:“对了,其实我的名字并不叫玲珑,我痛恨这个名字,这是魏国人给我起的,我有我燕国的名字。”

    她看着秦嬗的眼睛,字字扣心,她说:“我叫丝丝.弥尔。”

    秦嬗被她那略带疯狂的眼神看得头皮一麻,口中话僵在唇齿间,半晌,才问:“你的遭遇,驸马知道吗”

    “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丝丝耸肩,“都过去了,回不来了。”

    秦嬗脚步有些踉跄,走到孟淮身旁。

    孟淮:“公主问好了?”

    秦嬗抬眼,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道:“你去吧。”

    孟淮不懂她们之间说了什么,他走到丝丝跟前,二人一共走到一株大柳树下。

    现已经是初冬,柳枝萧条,孟淮仍旧摘了一枝递给丝丝,道:“保重。”

    丝丝的眼突然就红了,捧着那根柳条,哽咽难语,良久,她道:“王子,等我回来。我一定,一定按照你的吩咐,将散落在豫州的燕国旧部都找到。”

    入夜,项蒙往吴王府送来消息宜春公主压根没让那名妓、女进府,直接赶出了城。

    吴王先是惊了,而后想了想道:“也对。宜春公主要是能忍气吞声收下那女子,接受一女侍二夫的事实,才是奇怪了。”

    项蒙啧啧叹息,有些可惜,“还以为有王爷出手,他们怎么也得卖您一个面子。”

    “我哪有面子。”吴王笑道,“他们也不要面子了,现在我们之间只剩下一层纸没有捅破了。”

    “不过,公主与驸马回府之后,就急传了大夫,驸马旧疾犯了,怕是一时半会办不了公务了。”

    “这也好,年底要到了,你们那些账目需得好好理一理…”

    说到这里,吴王脑中猛地闪过一道光,一切的一切都在这道光里。

    吴王茅塞顿开,有个念头他不太敢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项蒙看出异样,问道:“王爷,你怎么了?”

    “我在想,”吴王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喃喃自语:“这一回合最终的赢家究竟是谁。”

    “是谁?”项蒙沉思片刻,道:“可算是打了平手。”

    “平手?”吴王摇头,“应该两败俱伤。而最后得益的,怕只有驸马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夜思

    项蒙还是抓不准病灶所在, 他道:“驸马?他失了公主的信任,又没得到美人,他得了什么益处?”

    “那若是他在乎的根本不是美人呢。”

    吴王眯着眼想了半日, 与项蒙道:“燕国有一密炎司, 有武艺不凡者, 有擅探情报者,两军交战时可以一抵百。我记得有十余人现就在豫州服苦役。”

    “密炎司?”项蒙摆着胸脯道:“断然不会!那女子就是一般的燕国小民, 我用人之前将她的身家背景排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而且那女子在魏国期间, 其言行举止没有任何异样, 绝无卧底的可能。”

    “她若真是密探, 能让你查到底细?”

    “不能够吧?”项蒙听了吴王的分析,他失笑道:“那女子弱质纤纤, 连个蚂蚁都踩不死,能担什么大任?”

    “可她现在已经脱了奴籍,行动并不受限制…”吴王喃喃着,“荒唐啊, 居然还是我们将这把刀递给了驸马。”

    “卑职看就是您想多了,燕国早已经覆灭,驸马又是个少不更事的,成不了气候。”项蒙刚说完, 对上吴王狠厉的眼神,又立刻道:“那要不卑职立刻派人去跟着那女子?”

    “她若真是从密炎司出来的,定擅反追踪之术, 人已经出城你去哪找?”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项蒙干脆缄口不言,等着吴王吩咐。

    “一切都是猜测,但愿是我想多了,”吴王沉思半日,道:“你去排查一下,那些密炎司的人在哪个劳工营服役。到时候守株待兔,岂不是事半功倍。”

    孟淮提议他与秦嬗分居一段时间,让吴王等人的眼线看看,他们确实因为丝丝的原因起了隔阂,也趁这段时间休整一番,想想下一步的对策。

    秦嬗同意了,于是二人回府,孟淮便去了书房。

    急传太医倒并不是作假,这几日劳累孟淮确实犯了旧疾,咳喘不止,刚踏进书房便吐了一口血,众人吓了一跳,七手八脚忙了一通。

    孟淮吃药躺下睡了半日,醒来时黑夜里传来隐隐的梆子声,他去看房中的滴漏,已过了子时。

    榻边的书案上放了一碗水,还是热的,应是下人新换,孟淮拿来抿了一口,思绪回到他与丝丝见面的那几日。

    白纻舞中夹杂了燕国特有的舞姿,孟淮便知领舞的人与燕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在项蒙处打听到了楚月坊,他便隐瞒身份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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