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9)(2/2)

他直接向长安度支部报备,调增款项,虽然越权了,但事急从权,也不是不可以。

    项蒙正提笔要写信,一小吏匆匆赶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项蒙猛地站起来,“什么,参我?!”

    “正是,”那小吏道:“刚截获的消息,刘御史昨日去了西县巡查,发现本地春耕迟迟未开动,田原荒废,百姓怨声载道,细问发现是今年本该发至各村的钱还没到位,所以连带县丞和您都一起参了。”

    项蒙手里握着笔,都有些打颤了,他低头看看这信,送出去要七八日,去长安要十来日,等一个来月款项批下来,三季收的水稻都可以割第一茬了。

    “不行,”项蒙捏着笔,在屋内转了几圈,万般无奈之下,咬牙道:“套车,去太守府。”

    夜深了,项蒙贸然前来,秦嬗还在穿衣,孟淮先在书房接待。

    听他说完,孟淮叹了口气,道:“大人怎么不早说,我毕竟年轻,有些事不清楚也不明白,西县财政既然如此困难,你该早些告知的。只是,今年的欠款都批下去了,我亲自盖的印,怎么会又不够了呢?”

    项蒙擦了擦汗,道:“实在难以启齿,本来是够的,但去岁蝗害实在严重,贴补下去后,库中便所剩无几了。”

    “这就难怪了。”

    项蒙还算清明,没有将项晖挪动公款拿去豪赌的事说出来,只扯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当然了,他不会知道是秦嬗做的局。

    “如此,那便让西县再提申请,我来审批吧。可是这上报审批需要时间,百姓犹如孩童嗷嗷待哺,可等不了啊。你看邸报了吗?豫州逃田者数量可观,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啊。”

    “驸马说的是。”项蒙始终埋着头,红着脸道:“这不,我来就是想见见公主,上次她说的那幢生意,我就接下来。”

    秦嬗此时正好走到门口,不禁嘴角微勾,但又马上放下,她一边进去,一边道:“用交易的钱扶贫赈灾,我还得赞一句项大人高风亮节了。”

    项蒙回身给秦嬗行礼,道:“不过为国为民罢了。”

    秦嬗内心哑然失笑,想他也有脸,居然这般大言不惭。然面上还是道:“如此,我也尽一份力,我再给你两万钱,算是我给西县百姓的一份心意。”

    项蒙看抬进来的两个箱子,总共五万钱,顿时眼睛都直了,忙道:“卑职为西县百姓拜谢公主了。”

    说着就跪在了秦嬗跟前,后者嫌弃地看了项蒙一眼,道:“我可不是为你,你我还是要签订契约的。”

    项蒙眼珠子转了转,说什么都不肯落笔,谁会这么傻白纸黑字将权权交易写出来。

    秦嬗不着痕迹地看孟淮一眼,孟淮微微摇了摇头,她知孟淮是在提醒自己,不能逼迫太过,让项蒙看出端倪。

    于是,秦嬗佯装生气,把笔墨掀翻,指着项蒙道:“你不相信我,我还不相信你呢,不签就算,我且告诉你…”

    她没说完,项蒙竖起两指,指天道:“卑职谨记,公主要安排人尽管安排下去,九品之外我都全当看不见,九品之内我们商定价钱,互惠互利。”

    “……”秦嬗道:“项大人挺娴熟啊。”

    项蒙汗颜,不好意思地说:“不过养家糊口,都是为了项家长久。”

    两厢说好,项蒙趁着夜色将那两大箱钱都带了回去,将剩下的大半钱收好,锁紧了地窖里。仅仅只拨了一小半加上之前借来的交给项晖,并警告他若再挥霍,他就先自杀,再杀了项晖。

    项晖听了这昏话,怕项蒙气急出个什么好歹,真不敢再造次了,拿着钱回到县城里,按照轻重缓急拨给所辖村庄,此事按下不谈。

    再说秦嬗送走了项蒙,恨地牙痒痒,道:“这贪得无厌的老匹夫,竟然搬出救济西县这样的理由来,本公主的家底都赔进去了。”

    “何止公主的家底,”孟淮摊手,“我的棺材本都搭进去了。”

    说完两人对看一眼,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有什么话要说,明天继续~

    ☆、再吻

    夏初, 第一季水稻收成的时候,吴王终于回来了。秦嬗得知这个消息,将那些线人断了联系, 并把排下去的人收了回来。

    果然, 吴王回来听到项蒙汇报这件事, 连说了三个不好。

    他指着项蒙鼻子骂道:“你知道她是真的贪财贪权,还是先下水然后掉你这个大鱼?你知道她安排下去的那些人有没有带着任务的?你知道她是想拓张自己的势力, 还是要拆我的台?”

    项蒙被骂的抬不起头来, 吴王气得脸色紫涨, 将平常喂鱼的那漆盒砸了个稀巴烂。项蒙知他是气急了, 一句话都不敢说。

    骂了半日, 吴王终于稍微平静了些,他一手叉腰, 一手抚着胸口,艰难地倒着气,道:“我都快古稀的人了,你是要气死我, 然后转投她秦嬗的帐下是不是?”

    项蒙吓得一机灵,立刻否认,“没有,绝对没有!”

    “没有个屁!”吴王道:“你有没有收她的钱!?”

    项蒙想如果吴王这会知道自己拿了秦嬗的钱, 并与她达成了交易,估计会被吴王活活捏死,但矢口否认又显得太假了, 就变了个花道:“公主确实给了我钱…”

    “糊涂!”吴王破口大骂,项蒙跪下来抱住吴王的腰,解释道:“王爷,她想要收买我,我将那些钱捐了西县公廨,有账目可查。”

    左右吴王不可能与秦嬗去核对数目,其中差价赚的神不知鬼不觉,项蒙如此打算。

    “那是她帮你那好侄子填补亏空,”吴王道:“你当我傻,还是她傻?”

    项蒙道:“那笔钱已经做进账内,收支平了。我当时就说了,就当公主捐赠。”

    “那她就任由你收了钱不干活?”

    项蒙想着说一半,存一半,不至于太假,便道:“倒也不是,她要替一些小士族安排官职,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吴王听了,抬手按住眼睛,忽而抬起一脚踹开项蒙,指着他道:“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项蒙这段时间,在秦嬗那儿捞了不少好处。他在公主和王爷两头都占,自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

    但吴王谨慎很多,秦嬗一来就要倒逼他们贯彻魏帝新政,那是必定会打压魏国旧士族的,偏现在又说,新不新政的无所谓,只要分一杯羹就好。

    若说是上任装模作样一番,最后还是会同流合污,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为何她不直接来找我?!

    吴王想,她秦嬗不就是看中了项蒙拿不定注意好糊弄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

    吴王看了跪在地上的项蒙一点,道:“我先查一下她安排的那些人有没有问题,再来看看你有没有撒谎,若有两者有一点纰漏,你就以死谢罪吧。”

    孟淮听闻吴王回来了,怕他会查到端倪,秦嬗打打哈欠,闲闲道:“放心,项蒙还不想死,会替我们遮掩的。”

    果然,秦嬗故意露了一些不痛不痒的尾巴给项蒙拾掇,他还真当个线索,着急忙慌地遮掩。

    事到最后,吴王居然什么都没有查到。

    吴王在看那些奏报,项蒙守在一旁,惴惴不安,最终吴王不可置信喃喃自语,“居然一点瑕疵都没有?”

    项蒙首先舒了一口气,道:“王爷,恐怕真是想多了。”

    “想多了?”吴王冷笑着,将那些暗道消息放下,道:“她爹是从我大哥手里抢了皇位,同辈兄弟被她爹杀的杀不多了,我偏活了下来,凭什么?就凭一份机警。”

    他道:“不管有没有查到什么,我一把年纪了,还要与她夺口食吗?”

    吴王突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她也太小看本王了,以为本王会跟她玩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吗?”

    他指了指下手的邸报,项蒙忙端着呈上来。北北

    吴王拿着邸报与项蒙道:“劳工营没出什么事,逃田的倒是很多。”

    项蒙道:“每年每地都有,也不足为奇吧。”

    “每件事背后都有原因,你觉得没有,那是还不到时候,你说如果这些他国异族的流民冲击劳工营,算是谁的错?又是谁得益?”

    项蒙冷汗出了一层,劳工营关押的都是征伐各国时反抗激烈的罪犯,都是重兵把守,且与各县驻军离的很近。即便要暴、动怎么可能被流民随便攻破。

    但他如果要说不可能,吴王肯定要反驳没有什么不可能,更异想天开的,他会以为这是孟淮策划的。

    然用膝盖想想,孟淮就这么个不满十七岁的黄口小儿,整日仰公主鼻息生活的少年郎,手边一个信任的人都没有,唯有个娇滴滴的青楼出来的小情人,且小情人还被赶走了。这么一个废人,他就能策划得了这么大的事?

    若真是他,项蒙愿意把脑袋揪下来当球踢。

    吴王懒理项蒙此刻心里在想什么,他道:“我记得西县附近就有个劳工营,关了不少燕人,其中有个武士,曾是燕皇的亲卫是吧?”

    “好像是的,他武功确实厉害。所以,” 项蒙想了想,“所以一直都用铁链拴着,看得可紧了。 ”

    吴王思忖半日,吩咐道:“我写张条子,你拿给驻军西县的参将沈涛,让他把这个人提出来,本王有用。”

    项蒙有些为难,鲁王的事出了之后,豫州各地驻军紧急换防,本来已经打好关系的各位将军都被换走了。

    新来的沈涛很不好糊弄,到现在都没拉拢成功,且每次去他都一脸冷淡,项蒙不愿去碰这个硬钉子。

    但吴王有令,他还是亲自跑了一趟,将这名叫阿萨的武士领了出来。

    本以为阿萨是个威猛异常的高手,但此次一看,他已经头发花白,瘦得皮包骨头,身上都是伤痕,想必是被折磨地不轻。

    相传他曾经保护燕国小王子和公主逃跑至纳鲁河,连续斩杀魏国将士上百人,如入无人之境,最后连续中了数箭,体力不支,终被抓获。

    这个劳工营的燕人不少,约有五十人,武士居多,还有几个密炎司出来的,阿萨在他们之中的威望很高,听说他被提走了,还以为是要执行死刑,众人蠢蠢欲动。

    项蒙一路出来,都被各种带着杀气和恨意的眼睛盯着,他颤颤巍巍逃出来,命人将阿萨关进笼子里,一面转身来对沈涛道谢。

    沈涛挎着刀,眉头都没动一下,鼻子里嗯了一声。

    他就是这样的人,项蒙哪会自讨没趣,也不跟他多客气就带着人走了。

    项蒙走后,沈涛的副将低声埋怨,“阿萨不会真的被杀了吧?他死了剩下的人不得疯了?”他回头瞥了营地一眼,那些燕人就跟饿狼一样,直勾勾地盯着外面。

    副将道:“这几天外面有流民闹,里面别也闹起来,到时候里外夹攻,我们可就麻烦了。”

    他能想到,沈涛哪能想不到,他沉思片刻,道:“那是要犯,吴王作为刺史既然提走了,就是他说了算。至于我们这儿,加强戒备,拴着铁链的罪犯搞不定,没吃饱饭的乞丐还搞不定吗?!”

    项蒙不明白吴王提阿萨来做什么,等他回来了,吴王已经下了帖子,邀请秦嬗和孟淮来王府宴饮,他项蒙作陪。

    孟淮接到帖子的时候,正在看邸报,他有些担心,摸不准这是不是场鸿门宴。

    秦嬗倒是很有自信,她对着铜镜精心打扮,道:“与其在这儿忧心揣度,不如去看看好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孟淮心中没底,临出门时将墙上那把剑挂在腰上。秦嬗见了失笑道:“带这个做什么?还是玉剑?”

    南雍贵族为应那句“言念君子,温其如玉”,极喜欢用玉来做装饰,又为了显得潇洒从容,便用玉剑来彰显自己的风度。这个时尚流传到北方,久而久之,故而也有贵族赴宴佩戴玉剑的习惯。

    玉剑是配饰,不算利器,进入宫廷或王府不会被查看收缴,但好歹是个重物,也可以防身。

    “驸马真的多虑了。”秦嬗道:“我是公主,他是亲王,我是孙女,他是叔祖,论爵位,论感情他都不会也不能对我做什么的。况他就算要向我发难,也没证据啊。”

    “再说了,”秦嬗欠身去看孟淮,“驸马不是不擅武艺吗?”

    “即便不擅武艺,也得未雨绸缪,万一有什么事呢。”

    秦嬗听他如是说,歪着头笑道:“你担心我”

    孟淮的心跳又不可控地重重跳起来,半晌,他点了点头,“嗯。担心。”

    秦嬗抿嘴,嘴角弯弯,等马车的帘子放下来后,猛地欺身过来,孟淮吓了一跳,脖子下意识地往后靠。

    还没吻上去,孟淮已经被秦嬗独有的香味紧紧包裹,喘不过气来。

    可等他晃过神来,红唇在距离一寸的地方停住,眼睛亮晶晶,水汪汪的正看着自己,她的脸上还带着一丝恶作剧得逞的坏笑。

    “以为我要吻你?”

    孟淮吞咽一口,答不出话来。

    “但我现在不想吻你。”秦嬗坐正了身子,眨巴眼睛,“等回来,我再吻你。”

    “……”

    孟淮捂着烧红了的脸,不知该说什么。

    成功调戏了一把驸马,秦嬗的心情格外好,直至走进王府,察觉其中守卫比以往多了许多,秦嬗的心條地沉了下去。

    莫非,今天真要出事?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还有一更~

    为啥感觉看得人少了,大家给我来点评论吧~么~我需要爱的鼓励~

    ☆、射箭

    “宜春来了。”

    吴王在花园中设宴, 早早地便准备齐整,招呼秦嬗和孟淮坐下,各色菜品一趟接一趟端上来, 场中歌舞开场了。

    舞池里柳肢摇曳, 秦嬗却有些发怔, 吴王见了,哈哈笑了, “宜春不必紧张, 今天的舞姬本王往丑了挑, 驸马看不上的。是不是, 驸马?”

    孟淮借故离开了一会儿, 现刚回来,听到这问话, 面皮扯了扯,算是回应。丝竹班子演得尽兴,孟淮将声音压在悠扬的乐曲里。

    、

    “韩策他们没能进来。”

    秦嬗身子一滞,恍惚间听到吴王在叫她, 她愣怔着看过去,吴王靠在软椅上,懒洋洋道:“吃菜啊,这是我从乐昌带回来的厨子, 你们夫妻两肯定没吃过。”

    孟淮加了一块鱼放在秦嬗的盘子里,秦嬗拿筷箸去夹,刚把鱼肉送出口中, 只听吴王冷冷道:“这条鱼尤其不听话,在池子里不安分,专咬其他鱼。昨天本王喂它,它竟然还敢咬我?如此不听话,不如吃了她。”

    秦嬗含着那块鱼肉,顺着吴王的手指看过去,“喏,就是那块青石板。”

    吴王道:“本王把它捞起来,扔在地上,看着它气绝而死的。”

    咕噜。

    鱼肉在秦嬗的喉中一滚,干涩涩地咽了下去。

    孟淮的神色也有些紧张局促,项蒙这时笑道:“哎呀,王爷难得宴请,该是要好好乐一乐才是…”

    不等其他说什么,吴王用筷箸敲了敲面前的瓷盘,“没错,今天确实要乐一乐。”

    他欲要站起来,刚一动手,许多人过来有扶着他的,有给给他整理衣服的,好不威风的排场。吴王走到几人前,也就是方才舞姬跳舞的地方,背着手道:“玩什么呢?”

    项蒙道:“王爷说玩什么就玩什么。”

    “我这么大年纪了,对什么都没兴趣了。”说是这么说,吴王真的仰头眯着眼睛想了想。

    秦嬗看他那拿腔作势的样子,禁不住鼻子里嗤了一声。

    吴王回身过来,问她:“宜春有点子?”

    “没有,”秦嬗抬起眼皮,淡淡地道:“叔祖是有话跟我们说吧,你不必搞什么花头,直接说便是。”

    项蒙捏了一把汗,想着他与秦嬗还有交易的情分在,赔笑道:“公主…”他还没说完,吴王示意他闭嘴。

    项蒙闭上了嘴,坐在一角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时有下人给吴王递上来一张大弓,那弓是柘木做的,看起来有八石。吴王道:“我曾与先帝奔袭梁国,啊,就是宜春的母国。”

    吴王双脚张开,试了试弦,只听蹦地一声,秦嬗打了个寒噤,好像有根箭射进了心窝。

    弓,箭,靶子都抬了上来,吴王将银箭搭在弓上,腰部用力,比了比那草垛把子,那根箭终究没有射出去,他又把弓松开放了下来。

    秦嬗被他这一出出的惺惺作态,搞得有些坐不住,有来才有往,有出招才有接招,他这是在做什么,巴巴的将人叫过来,当猴耍吗?

    孟淮侧目,看秦嬗面色有愠色,手悄悄探过去,握住了秦嬗的手。

    一惊,她居然出汗了。

    孟淮蹙眉,这时吴王开口叫了句“宜春,你来。”

    他们二人齐齐抬头,秦嬗拒绝,她道:“今日我不射箭。”

    “谁叫你射箭。”吴王道:“死靶子没意思。”

    他摆摆手,草垛被人拿走,吴王道:“你去,给我当靶子。”

    什么!?

    秦嬗嘴角抽动,不自然地笑了,“叔祖,我没听错吧?”

    “没听错,”吴王还是懒懒地,一面调试弓箭,一面头也不抬地道:“你去。活靶子才有意思。”

    “荒唐!”秦嬗道:“我为甚要去。”

    “你不去?”吴王指了指孟淮,“那驸马去?”

    “谁都不去!?”秦嬗站起来,涨红了脸,梗着脖子,道:“简直不可理喻,我要走了。”

    她与孟淮才走两步,立马有七八个带刀的护卫拦住去路。孟淮将秦嬗护在身后,问吴王:“王爷这是做什么,要杀人吗?”

    “杀人到不至于。”吴王道,“我今日就是要射猎,要你们配合而已,这么慌张作甚?”

    他摆摆手,那些护卫散开,随之另有人推着一个盖着黑布的庞然大物而来,听那叮叮当当的动静该是个铁笼子,笼子下装了滑轮,饶是如此也需要四个人才能推出来。

    将笼子推到位后,突然有一声怪异的声从黑布下传出来,孟淮怔了怔,问:“那是什么?”

    “想知道吗”吴王用下巴点了点蒲团,示意他们得回来坐下。

    反正出也出不去,还不如坐下来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吴王待人坐定了,打了个手势。黑布揭开,只见内里居然有个人!

    那笼子已然很大了,然那人身材魁梧,这么大的铁笼还显得拥挤,他四肢都帮着铁链,身子又无法站直,只能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保持着。

    他的头发披散着,衣服破损不堪,满是污垢,秦嬗看不清那人五官,但确定不是自己认识的人,暗自松了口气,可侧发现孟淮放在案上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双目压抑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

    “驸马,那人你认识?”

    孟淮又急又气,嘴唇和牙关都在打颤。

    他当然记得,阿萨是他父皇身旁一等一的高手,石头城破的那天,他带着自己与阿姐一路西逃,身后护送的队伍如散沙般倒下,唯有他一直打马护在姐弟两身后。

    孟淮那会害怕极了,他与阿姐骑在一匹马上,由他执着缰绳,冷箭如雨,嗖嗖地擦过他的大腿、头皮。

    坐骑没命似的狂奔,不拘于去哪儿,能逃命就行。孟淮的手被缰绳勒得鲜血淋漓,他实在握不住了 。

    “王子!别回头,别松劲儿,快跑!”他看不见阿萨,但孟淮听得到他的喊声,知道他断后孟淮心里便还有点希望。

    就在这时,阿萨的声音戛然而止,孟淮一下子就松劲儿了,阿姐这时紧紧抓住了他的手,在他耳边说:“别回头,快跑!”

    孟淮咬着嘴唇,眼泪就不听话地落了下来,他到底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好多只箭,数不清的箭插在阿萨的身上,可他还用那把平常用的钢刀撑着身子,撑着身子不肯跪下去。

    就在此刻,一根冷箭插进马匹的侧方。

    坐骑痛苦地撕叫一声,横向打翻在地,孟淮和阿姐都被甩了下去。

    快跑!快跑!快跑!

    孟淮拽着阿姐的手,一脚踏进冰凉的纳鲁河。

    可他们到底都是孩子,魏兵很快追了上来,一道黑影抄过来,阿姐啊地一声,她被拦腰抓了过去。

    另一边,孟淮被人踢翻,还没站起来,一只脚直接踩到了头上,颅骨几乎都要被踩碎。

    “桑措——”阿姐凄厉地哭喊,随着纳鲁河的河水呼噜噜灌进孟淮的耳朵里、眼睛里、脑袋里。

    几乎要炸开。

    所有的情绪几乎要炸开。

    就如现在,孟淮死死盯着笼中的阿萨,他已经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

    怒火中烧,孟淮蹭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几个箭步冲到笼子跟前。他本想大叫阿萨的名字,但真的看到笼子里的阿萨,孟淮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笼中阿萨双眼赤红,眸中倒映着他的小王子,空张着嘴,哈哧哈哧的喘气,但一句话都不出来了。

    “他一直在辱骂陛下,所以就给他灌了哑药。”

    吴王的声音传来,落在孟淮的耳朵里,他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对阿萨糅杂出一个笑容。

    他握着笼子的铁杆,想要去拉阿萨,手刚探进去,一颗泪珠就砸在手背上。

    阿萨哭了,泪水沾湿花白的头发,贴在他的面上。他的双手被缚,拉扯不开,只能撑起膝盖去够孟淮的脸颊。

    此时,一声怪异的叫声劈来,那是秦嬗发出来的,孟淮心漏了一拍,下意识侧身去找她的影子。

    错身一瞬,一道白影擦着他的胸膛,直直射进铁笼里,正正好刺进阿萨的膝盖上。

    “啊——”

    阿萨剧痛难忍,喉咙里发出干涸的低吼,那声音不是叫声,而是从胸膛里呕出来的挣扎。他定是痛彻心扉,偏躲又躲不开,故只能以头撞笼子,犹如一头巨大的野兽在狭小的空间里悲鸣。

    污血溅到了孟淮的脸上,他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又一支箭射了过来,秦嬗大叫着向吴王扑过去,低下的人手疾眼快,按住她的身子。

    又在一瞬间,孟淮想要抓住那根箭,但它还是不偏不倚插进了阿萨的另一只膝盖。

    所有发生的一切不过刹那间,那两根银箭整个头都埋了进去,穿骨之痛。看地孟淮的膝盖也在发冷,仿佛这两根箭是射在自己身上。

    其实不止膝盖,他浑身都在发抖,仇恨、屈辱齐齐涌到头顶。

    吴王再次搭弓,第三支箭带着风袭来,秦嬗已经叫不出声来,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可等了一会而儿,并未听到箭插进皮肉的声音,秦嬗颤颤地睁开眼,只见孟淮单膝跪在铁笼前面,那柄玉剑打横,一半握在孟淮手里,另一半截断在地,旁边地上还滚着吴王的第三支箭。

    “不错啊,”吴王收了弓,在箭筒里面挑挑选选,姿态轻松,他道:“我这八石弓射出来的箭,铁板都能射穿,驸马居然能挡的下来,有点本事。”

    他仰头叹息,“我终究还是老了。不过没事,这才有意思嘛。”吴王将第四只箭搭在弓上,试了试准头,一眼单闭,已经加好了姿势,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孟淮已经没有武器了,他跪在那儿,头埋地低低,双肩止不住地抖,周身燃起来的是渐渐浓郁的暴戾之气。

    秦嬗从未见过这样肃杀的孟淮,生怕他硬碰硬,吃了大亏,只得出言分散吴王的注意力,她被人摁在座位上,她的怒喊从喉咙里撕叫出来。

    “王爷!你杀了他就不怕父皇怪罪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从现在开始,后面几章都很刺激,明天继续~

    ☆、比试

    “你担心驸马啊?”吴王似笑非笑, “你们不是不合吗?”

    秦嬗要说的话卡在喉咙里,脑袋飞快地旋转,想怎么回答吴王才不会起疑, 这时吴王端着弓往这边走过来。

    身后有两个护卫嵌住秦嬗的肩头, 她挣脱不了半分, 吴王如大山一般,越走越近, 他那庞大的黑影将纤瘦的秦嬗笼罩起来。

    秦嬗紧抿着的嘴唇, 眼睛瞪着, 她的手在袖子下发抖, 但她仍然强逼自己冷静下来, 汗水从额角滑到下巴,而吴王的弓挑起了秦嬗的下巴。

    就在此时, 孟淮大喊:“你别动她!”

    吴王回身,孟淮已经站了起来,手里握着那半截玉剑,不仔细瞧, 还真看不出他在发抖。

    吴王嗤笑一声,双手握住八石弓的顶端,左右脚一跨,将弓撑在身前, 这个姿势在此刻剑拔弩张的时刻极具挑衅意味。

    孟淮道:“王爷不就是要打猎吗?我陪你。”

    “你不配。”吴王淡淡地吐出这三个字。

    “那就找人跟我打。”孟淮趁他再次转身之前喊道。

    “找人打?”吴王来了兴致,他打量孟淮,“驸马, 就你这么一副身板子,王府看门狗都比你抗揍。”

    “孟淮,不行!”秦嬗冲他喊道,“你别着他的道!”

    可谈话的两个男人都没管秦嬗,孟淮接着道:“我能不能赢,试一试就知道了。”

    “有些意思。”吴王将弓收了起来,坐回位子上,忽而转头问项蒙,“你觉得呢”

    项蒙已经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猛地被抓来提问,磕磕巴巴地道:“卑,卑职不知。”

    吴王哈哈笑起来,“你糊涂惯了,能知道什么。”他在身后的一排护卫中随便指了一人,道:“就他吧。”

    项蒙倒吸一口凉气,这人他有印象。有次吴王心血来潮,想看人斗武,遂叫了两队来比试,此人连续斩败八人,拔了当日的头筹,他手里那把剑,就是比试的奖品。

    项蒙心里为孟淮捏了一把汗,这不是比武了,这是找死啊。不说驸马身子不好,就算他是个全乎人,想赢也难如登天。

    “如果我赢了呢?”孟淮问。

    吴王撑着头,不紧不慢道:“你自己说。”

    孟淮看向秦嬗,她浑身紧绷着,向自己摇头,她在害怕,怕他会输,还是怕他会死,他不知道。

    “如果我赢了,就放我和公主离开,还有阿萨,我也要带走。”

    “他两个膝盖都中箭了,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且又说不了话,已然是个废人了。”吴王提醒他。

    “即便是废人,我也要带他走。”孟淮仰起下巴,坚定地说。

    吴王思忖片刻,展眉道:“好,本王答应。那你说说,如果你输了,怎么办?”

    “如果我输了,我任凭王爷发落,阿萨我也不要了,但是不能伤害公主,她毕竟是皇家的女儿,是你的孙女。”

    “那当然了,”吴王笑盈盈对秦嬗道:“我们都姓秦,打断骨头连着筋,我怎么会伤害她呢。只是…我要你又有何用呢。”

    吴王的眼如狼一般锋利,他看孟淮就如看着一头势在必得的猎物,“我要你卸任弋阳太守的官职,带着你的公主滚出豫州。至于以什么样的理由辞官,你自己想。”

    “好,”孟淮道,“我应诺!”

    “爽快!”吴王高兴地抚掌。

    秦嬗见事无转圜,她干脆道:“王爷,既然要比武,总得要驸马穿些防护,挑个趁手的兵器吧。即便是赢不了,如果闹出人命,你也不好交差啊。”

    吴王冷冷地瞥她一眼,秦嬗大胆地迎上他的眼睛,旋即吴王道:“公主说的对。”

    他指了指围在花园里的十来个护卫,“选一选吧,”吴王说:“他们身上的装备,你们自己挑。”

    一直钳制秦嬗的人终于松开手,她扶着案几站起来。

    孟淮回头看了一眼阿萨,笼中的他也摇了摇头,他冲阿萨安慰地一笑,走回到秦嬗身旁。

    两人站在一起,从第一个护卫开始看起,秦嬗一面看,一面低声道:“你一定要比吗?”

    “我不比,恐怕就得当面写下辞官书,吴王立刻盖了州府的章,送到长安去。所有的努力前功尽弃,公主你甘心吗?”

    “……当然不甘心。”

    “我也不甘心。”孟淮拿过一名护卫的刀,刷地抽开来,一道寒光横在他眼睛上,“我不比,阿萨或许不会死,但他会生不如死。”

    “但他也不想让你冒险。”秦嬗道:“我也不想。”

    孟淮将那把刀合起来,眼中的寒光收敛,丝丝温柔又浮现了出来,他看着秦嬗,抿嘴一笑,道:“我知道,公主在担心我。”

    秦嬗道:“那你还去?什么事不能有转圜?即便我们真的被威逼利诱,未必不能先退一步,回了长安,再想其他办法。”

    “那如果我们回不到长安呢?”孟淮反问,“吴王称霸豫州这么多年了,说是一手遮天也不为过。难保我们回去的途中不会遇到盗匪截杀或者其他意外。”

    与其这样,不如放手一搏。

    秦嬗不得不承认,如果自己站在吴王的位置,也是肯定要杀人灭口的。

    她将孟淮拉远了一些,将声音压得更低,“可你不擅武艺,你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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