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3)(2/2)
疾复发,总归他额角的青筋爆现,紧着的线崩断就在一瞬间。面对即将要崩溃的孟淮,秦嬗始终冷眼看着,打定主意不能将一丝温柔施舍出来,所以她说的话还是如刀一般。
她道:“小侯爷,你要清楚。不是只有你一人深陷泥潭,也不只你一人苟活于世。还有很多人比你更加痛不欲生。蝼蚁尚且贪生,你有什么资格去死。”
孟淮听完她这番硬邦邦的话,又羞又恼,当下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可一转眼,秦嬗从袖中掏出一方手绢,玉手纤纤,递给孟淮。
“擦擦吧,”秦嬗道:“至少,我还在岸上等你。”
太阳此时终于从密云中挣扎出来,透出一丝光热,那光热刚好照在秦嬗的手上,连带那方最普通的手绢都发着光。
孟淮呆住了,秦嬗皱眉,抬了抬手,"不要吗?”她作势要收回去。
“等,等等—”孟淮一急,上前拉住了手绢的另一端。
两人的影子,在水中,连在了一起。
摧毁,或是救赎,只隔一线。
有情,或是无情,未必分明。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我肥来了~
(还好意思回来!!!)
☆、呼吸
“公主,”孟淮说:“不论如何,我都得谢谢你。”
秦嬗收回手,“谢我什么?”
孟淮拿着手绢,但没有去擦拭脸上和身上的水,只是静静地攥着,未几,突然觉得耳根有些发烫。
“…是你救了我。”他轻声道。
秦嬗皱了皱眉,孟淮说得很小声,她根本没有听清,再往前就是下水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朝着孟淮的方向走了一步。
“公主,你别过来了,我回去…”孟淮怕秦嬗的衣裙沾湿,快走几步想要回到岸上。
可由于在冷水中浸泡太长时间,他身体极为虚弱,刚走了两步,脑袋就如倒浆糊一般,膝盖也跟着发软,整个人向前栽去。
“小心!”
秦嬗下意识冲到水里,伸开双手抱住了孟淮。
孟淮往前一倒,刚好靠在她的肩头。
“唔。”秦嬗闷哼一声,孟淮毕竟是个大男人的个头了,她有些支持不住。
“你醒醒,醒醒!”秦嬗不耐烦地推搡着,但他整个身子如火炭一般,脸就搭在她的脖颈处,灼热的呼吸吹烫秦嬗的脸颊。不知是初冬的池水太过冰冷,还是怀中的身子太过炽热,秦嬗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心跳格外地快。
幸好繁星等人就在不远处,见状急忙赶了过来,将秦嬗请到附近的轩馆,把昏迷不醒的孟淮送回凤凰阁。
等众人七手八脚的忙活完了,繁星拿来干衣服并姜汤送到秦嬗手边,却发现她一言不发倚在窗下,似乎是在出神。
繁星疑惑地打量了一番,悄声嘀咕:“是发热了吗,怎么脸这么红?”
孟淮高烧不退在凤凰阁修养,魏帝最近也不召见他了。
他人只道是长信侯身子虚弱,经不起魏帝折腾,但秦嬗回忆那日卫封的严峻表情,便明白关于此事丞相肯定进言了。
秦嬗心里盘算,她想把孟淮带出宫去,留在自己身边,若有丞相的支持必定事半功倍。
她时常心事重重,皇后习以为常。但元旦佳节将至,今日召秦嬗来,是商议宫宴之事,她却又神游不知到了何方,皇后有些不满。
皇后将太常寺拟定的仪式卷轴搁下,问秦嬗:“宫宴上陛下有可能要为几个适龄的公主赐婚,你可有什么想法?”
秦嬗回过神来,怔愣了一会儿。皇后轻笑,抽走她手中的毛笔,再次问:“沛国公是否跟你表明心迹了?”
“确有此事。”
秦嬗说的轻松,没一点小女儿娇羞的情态,仿佛在论旁人的事,皇后真是有些惊讶,“你不中意沛国公?”
“这个嘛…”秦嬗在思考如何回答。
“他是军中新贵,又是皇亲国戚,相貌英俊不凡,性格虽有些放浪,但成婚之后定会有所转变的。你若中意他,我可以去跟陛下说说。”
秦嬗会意,反正皇后就是不让戚氏与国公府联姻就是了。皇后没有女儿,还不如便宜了秦嬗。
秦嬗低头不语,皇后当她在儿女之事上反应迟钝,才知道害羞,这时有人回来禀报说陛下今日还是宣召孟美人侍寝。
皇后“嗯”一声,回话的人瞅准主上心情不悦,赶紧退下。
“孟氏那些传闻你可都听说了。”皇后问道。
“哪些传闻?”秦嬗摇头道,“儿臣不是很明白。”
皇后冷笑,“宣室的宫人你都处罚了,还问我是什么事?”
自从秦嬗在宣室外行了责罚,传言非但没有遏制住,反倒愈演愈烈,欲盖弥彰,说的有声有色。
说什么陛下与长信侯颠鸾倒凤之时,被宜春公主撞见了。陛下责罚了宜春公主,公主气不过反过来拿下人撒气。诸如此类,皇后想不知道都难。
秦嬗一惊,提裙正面跪下,“是儿臣僭越了。儿臣是不想那些污言秽语传到皇后和陛下的耳朵里。”
“污言秽语?”皇后并没有让秦嬗起来,只是一面翻阅卷轴,一面轻描淡写道:“那些事确实是陛下做出来的,宫人们只是说出自己看到的。怎么算是污言秽语了?”
秦嬗面上惶恐,不敢言语,皇后道:“陛下要养男宠,难道我还能以死相逼,不准不成吗?”
“皇后…”秦嬗环顾四周,殿内伺候的宫人们纷纷低下头退了出去。
“你做什么?”皇后冷眼看着秦嬗,“陛下做得?我却说不得?”
“皇后息怒。”秦嬗道:“此事也不是没有转机。”
“噢?”皇后挑眉,“我知你心思活络,有什么办法,说来一听。”
秦嬗刚想开口,皇后补充道:“可别说什么拿包药把那小杂种毒死之类的蠢话。”
“当然不是。”秦嬗说:“只要长信侯成婚出宫了,陛下不就断了念想了吗。”
“成婚?”皇后不禁笑出声来,“宜春,我当你是聪明的。你觉得现在有哪家的女儿敢跟长信侯议亲。谁不知长信侯是皇帝的人,哪会来引火烧身?”
皇后斥她愚蠢,秦嬗并不生气,等她说完,秦嬗仍旧非常笃定,“皇后,如果我愿意引这个火,烧我的身呢?”
“你什么意思?”皇后问。
“是儿臣。”秦嬗一字一句回答:“儿臣愿意与长信侯成婚,把他带出宫去,彻底拔了您的眼中钉肉中刺。”
“你?”皇后收敛起笑容,命她起来,坐回自己身旁,“你打什么主意?”
皇后提醒秦嬗,“你要搞清楚,你宜春公主在宫里没有母家支持,全靠陛下的几分怜爱。而我们陛下是什么样的人,这些年来你最清楚不过了。冷情薄性,如果惹怒了他,你什么都没有了。”
秦嬗垂首,“儿臣都明白。”
“那你还说什么糊涂话!”皇后将一方卷轴扔了出去,她道:“我这几年栽培你,是想要你帮我做事的,不是要你作死的。”
“我当然是为您做事。”面对皇后震怒,秦嬗不紧不慢,缓缓道来,她说:“今年宫宴必出事情,我这一计能保证一箭三雕。到时候前朝后宫都会清清静静,我的这个小小请求陛下也会答应的。”
不等秦嬗说完,皇后讶异侧目,心想这丫头说什么疯话,她怎么就知道宫宴中必定会出事?!
前世,天授十三年元旦,魏帝被柔然国进贡上来的蝎子蛰了一下,彼时孟美人不顾剧毒危险,亲自为魏帝吸毒,魏帝深受感动,事后封孟洁为夫人。再加上长信侯也颇受信赖,燕国皇室旧人—孟氏姐弟风头一时无两。
秦嬗是重生而来,自然知道今年元旦就是孟氏姐弟命运的转折点,若按照前世走向,孟氏姐弟打这会儿起,就存了韬光养晦,暗中复仇的心思。
秦嬗怎么可能会让二人的主意落实。
所以在宫宴之上,需得有人唱另外一出戏码,搅了孟氏的好事。
秦嬗仔细说与皇后,皇后听完后沉默许久,还是心有余悸,“这与你有什么好处?”她问。
“对我吗?”秦嬗笑道:“我能得一个玉树琳琅又听话的驸马,还不够多吗。”
皇后刚要开口,戚氏带着长春公主秦婉摇摇晃晃地进来请安。皇后换上和蔼的面庞,请她二人坐下。
落席间,长春瞥了一眼秦嬗,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既然说定了,那儿臣先告退。”秦嬗要走,长春拦住她的去路,道:“我母亲都还没说话呢,你怎敢先行离开?”
戚氏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劝她女儿,“罢了,你就让宜春走吧,许是沛国公约她呢。”
秦婉闻言,不甘心地收回手,扯着嗓子道:“是了,我们都听说了。偏国公大人喜欢女奴出身的公主,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这话说的造次且没体面,皇后去看秦嬗的神色,只见她本来走了,现却停下脚步回头盯着戚氏母女的后背,眼神如刀,冰冷而克制。
此女,不可小觑。皇后如是想。
“长春着实出口伤人了。宜春是妹妹,不该这么刻薄的。 ”皇后为显公允,这会儿必得出面调停的。
他们姐妹年纪相仿,争风吃醋,互相拆台不是一次两次,大家都没有放在心上。
今天秦婉依旧付诸一笑,道:“皇后,儿臣心直口快,见不得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冲撞了皇后,可别怪罪我。”
皇后展颜,再看秦嬗,已经消失在门外了。
戚氏亦盯着秦嬗的背影,满眼的不屑,忽而耳旁传来皇后的问话,“听说车骑将军去国公府议亲了?”
戚氏一惊,嘴角绷紧,转过头来却对上皇后一双笑眼,明明是在柔和不过的脸,戚氏瞅着倒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了”皇后捻起一杯茶,“我以为长春挺中意沛国公的?所以刚刚才吃宜春的醋呢。”
秦婉眼神闪烁,额上渗出细汗来,低下头去不敢答话。
戚将军确实暗地里找过李悟,向与他联姻,并提出一同向皇帝请愿,但被李悟拒绝了。秦婉知道之后,心怀怨怼,故而方才对秦嬗态度极差。
可戚将军连破两国,军功震主,该低调的时候,此事做得隐秘,不知怎么竟然被皇后知道了,居然还拿到台面上来说。
戚氏和秦婉交换了好几个眼神,咬牙道:“哪个不长眼的乱说乱传,长春的婚事当然是由陛下做主,我们哪有置喙的道理呢。”
皇后听了,不禁勾嘴一笑,她当然有自己消息来源,戚氏若是大大方方承认了也无妨,如此气急败坏地开脱,无疑掩耳盗铃,才显得无知。
皇后真不知如何评价她,只能佯装安慰,“本来几个公主都在议亲,我主管后宫事宜,商讨一番也不算什么,且李悟本就是热门人选,几个公主啊可都盯着这块肥肉呢。”
说完皇后笑了笑,戚氏也只能跟着尴尬地笑了两声,而秦婉还是低着头扭着自己的裙子,半日不说话。
皇后看她母女二人极不自在,心中冷笑,而后娥眉紧蹙,一手撑着额,道:“说起来,我这几天头昏脑涨,太医说得了伤寒,新年将至,很多事恐怕要交代给贵嫔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公主和小侯爷成婚日至可待了。
☆、喜好
宣室之中,丞相卫封在与魏帝商议论功行赏之事,这几天早有奏报呈上来,不少大臣主动为车骑将军请功,请魏帝晋封戚将军。
“现今大司马大将军一职由陛下亲领,大将军之下是骠骑将军,再之下是车骑将军。戚将军若要再晋封,那只能当骠骑将军了。”
卫封想了想继续道:“陛下毕竟只是空挂虚衔,具体负责军国大事还是骠骑将军。”
“丞相说得对。”魏帝盯着眼前的奏报,道:“此职位空悬许久了,孤确实得好好想一想。只是,车骑将军军功卓著,若孤不所有表示,怕会被百官指责兔死狗烹啊。”
“这…”卫封用手指沾了沾茶杯中的水,在案几上了写了几个字,魏帝探身一看,多年配合,他二人早已默契十足,其中奥义不用多说。
卫封看向左右,许久都没看到孟淮,他心情舒畅了许多,连魏帝这儿的茶水都多喝了几杯。
“孤这儿还有一幢事,想问丞相的意见。”魏帝道,“孤有四个女儿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孤准备为她们赐婚,依你看,该怎么办?”
“这是陛下家事,老朽怎好干涉呢。”
“你个老匹夫少跟孤瞎扯。”魏帝把奏报扔到一旁,指着卫封道:“身在皇室,婚姻从来不是家事,孤问你意见,你直言无妨。”
卫封还是有所顾虑,魏帝道:“你这般犹豫,车骑将军已经上门谈亲了。”
“不可,”卫封道:“戚氏不可再与李氏联姻,陛下要当心军权落入外戚之手啊。”
“老狐狸,”魏帝笑骂一句,“还装模作样不肯说,想的比谁都明白。那你说李悟这混小子也该成亲了,跟孤的哪个女儿比较好?”
卫封捏着羊须胡,老神在在道:“宜春公主就很好。”
“宜春吗?”魏帝迟疑,“孤总觉得李悟性格外放,得要有个更加泼辣的才能制住他。宜春那性格,怕成亲之后冷冷淡淡,各过各的日子。”
“陛下万事英明,当然不拘了解这样小事。所谓一物降一物,臣看沛国公只有宜春公主能压得住。”
魏帝还未说什么,门外有人抚掌高声赞道:“说的好!”
“谁在那儿?”魏帝问。
小黄门领着李悟风风火火走进来,他潇洒地撩袍跪下,一气呵成,拱手道:“给陛下请安。”
“混小子。”魏帝点了点他额头,亲昵将人拉起来,问:“来多久了。孤跟丞相商议军国大事你也敢偷听”
“这可冤枉了。”李悟捡起魏帝面前的蜜饯大喇喇扔到嘴巴里,边嚼边道:“我才来的,刚听到陛下要给我和宜春公主赐婚。我高兴极了,所以忍不住喊了出来。”
“高兴?”魏帝问,“你当真中意宜春?”
“当然了。”李悟眨巴亮晶晶的桃花眼。
魏帝盯着他,忽而一笑,道:“可前天戚将军还夜访国公府,想与你说亲,不是吗?”
李悟笑容一滞,侧目去看卫封,后者眯着眼做哑,他又环顾四周,其他宫人都低着头装聋,仿佛不存在一般。
“陛下!”李悟扑通跪下来,慌忙解释:“陛下,您既然有密报,那再稍微打听就知道,我可是当面拒绝了车骑将军。就为此,我都怕见到长春公主,到哪儿都躲着她。方才撞见了她,我暗示明示的话说了两车,嘴巴都说干了。长春公主一片赤子之心,我实在无以为报,只好躲到陛下这里来了。”
他洋洋洒洒一席话完,魏帝神色阴沉了许久,李悟跪着,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这事说小可小,说大了就有结党营私之嫌疑。
戚将军来时都是深夜了,这也能被魏帝的探子碰到,李悟只能甘认倒霉。
对峙良久,李悟心里都没底了,料想今日少则被斥责,多则要被问罪了。哪知魏帝突然拍拍他肩头,让人起来,对他笑道:“怕什么,都是孤的女儿,谁都一样。”
李悟偷偷松了口气,暗中掐了自己一把,马上装换了神情,委屈巴巴道:“陛下,要不赶紧赐婚吧,再过耽搁几日,我怕两位公主会为我打起来。”
“呸!”魏帝啐了一口,道:“你也真不要脸啊。孤的女儿会为你红脸就是他们不开眼。”
“那是陛下你不懂。”李悟一撩头发,道:“现在的女儿家都喜欢我这样的。要知道自从我回了长安,国公府没一天是消停的,说亲的官媒人都快把我家吃穷了。”
魏帝听完若有所思,李悟抓紧捡了两个蜜饯塞进嘴巴里,拍拍手道:“陛下那我就先走了?我后半生的幸福日子都全仰仗陛下了!”
魏帝顺手捡了个蒲团朝李悟头上砸过去,“还不快滚!休在孤这里胡言乱语。”
李悟嘿嘿笑抱着蒲团屁颠颠从后门跑出来,冯郐等随从早就候在这儿了,看李悟出来,敢上前问:“怎么样?”
“还怎么样!?”李悟拍拍胸口,喘着粗气道:“小爷我今天差点出不来。”
冯郐一愣,莫名其妙,嘟囔着:“到底怎么了?”
李悟思来想去,有惊无险何苦再翻旧账,吃一堑长一智吧。人多嘴杂别又传出什么新闻来,让魏帝无故忌惮猜忌,得不偿失,
所以到了只是摆摆手,道:“已经有人为我进言,接下来就回府准备婚事了。”
“可是,”冯郐道:“属下看宜春公主性子性子刚烈,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啊。”
“不怕。”李悟背着手胸有成竹,“我知道她喜欢什么,我开的条件会投她所好的。”
冯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秦嬗领着一队宫人从浮桥上逶迤而来,黛色曲裙勾勒出娉婷窈窕的身线,面若白雪,姿态高洁,实打实的美人一个,就是没个笑脸。
“走,去会会。”李悟道,冯郐打住,“罢了,我等就在这儿等着,大人自己去吧。”
李悟眉头倒竖,骂了句“没出息”,便往秦嬗那边走去。
秦嬗早看到李悟,瞧他兴致勃勃地样子,似乎有话要说,便停在原地等他。
不一会儿,李悟到了跟前,笑眯眯地行礼,“公主殿下,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秦嬗颔首,“但国公大人的名字我倒是天天听到。”
李悟眸光闪亮,“这从何说起啊。”
“车骑将军到国公府说亲,被国公大人一口回绝,指名道姓说与宜春公主情投意合,我想不听到你的名字也难啊。”
“原是这样啊。”李悟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是我唐突了。但我说的句句属实啊。我早就说过了,想娶你为妻的嘛。”
“但我也早就说过,不行。”秦嬗说:“情投意合这四个字,就是撒谎了。我什么时候与国公大人情投意合呢。”
“你若嫁给我,我们有一生的时间情投意合,不急在一时的。”
秦嬗无语,李悟这人真是过得顺风顺水,做人做事狂妄自大。前世他不顾伦理礼仪多次调戏秦嬗,惹得长春公主对自己怨恨在心,才在叛军攻入长安时设计她,导致秦嬗逃跑不及,命丧黄泉。
说起来都是李悟惹下的祸事。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辈子李悟还是如此惹人讨厌。
秦嬗强压心中不满,道:“那要让国公大人失望了,我与你不过匆匆过客,何谈一生一世。”
她屈膝还礼,打算离开,李悟朝她背后道:“我以为公主是个明白人。”
秦嬗停住脚步,李悟笑着上前,再道:“我以为公主最爱的权势。”
“国公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秦嬗递给繁星一个眼神,让她带着其他宫人退后。
李悟等人散开,勾起嘴角,道:“宜春公主秦嬗,武德八年出生,原是梁国罪奴之女,母妃谭姬恩宠单薄且早逝。公主无依无靠长到十五岁,后因侍疾有功,得皇后青睐,又因善骑射重文翰被陛下看重。现是几位公主中最能说上话的一个,有的时候陛下还会与你商议政事,对不对?”
“那又怎样?”秦嬗平静道:“在宫里谁都有个靠山。”
“只是这样吗?”李悟绕着秦嬗走了一圈,上下打量她,道:“拜入椒房中,就等于进了太子阵营。迎奉陛下的所行政策,让自己有了话语权。公主想要的不只是靠山吧。说白了,公主生为一个女子,不只想要一些好看的衣裳,贵重的珠宝,公主想要的,是真正的权力,是能搅弄他人生死的权力。”
他叉腰站在秦嬗跟前,问她:“我说的对不对?”
“你不必着急回答我。”李悟接着道:“我再说件事吧,魏国征伐陈国的起因,是四皇子亏待丽华公主,宠妾灭妻。而其中使力的是皇后的亲信女史。这个主意是宜春公主你出的吧。”
秦嬗闻言,眸光瞬间冰冷,抬眼盯着李悟,低声道:“国公大人,你说的我全不懂。”
李悟歪着头,再一次靠近秦嬗,直至两人只一拳之隔,他在秦嬗耳旁低语:“我在前线负责收集军情,这些事情稍微打探一下就知道了。”
秦嬗大胆与他对视,李悟见好就收,举起双手来后退道:“事先声明,我并不是威胁公主。两军对战,这些是权宜之计。我非但不会误会公主耍弄心机,还佩服公主有难得的前瞻眼光。今次来,我只是想告诉公主,嫁给我的话,我会给你想要的权势。我能给你的,是世间女子全都仰望的地位。”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挺喜欢李悟的,要是公主和他联手,那就所向披靡,搅个天翻地覆了~本是政客婚姻,最后动了真情,这个梗想想就带劲(我真是恶趣味
☆、迷药
“刚愎自负…”秦嬗内心冷笑感叹。还世间女子仰望的地位,魏帝还没死呢,国姓还是秦呢,除非李悟起兵造反,改朝换代,让她当上皇后,否则哪来的自信夸下这样的海口。
不过,李悟这番话,说的她确实心动了,忍不住想看看这个的多情公子,他能做到哪一步。
“如此说来,我真是让国公大人费心思了。”
李悟见她松口,装作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眯眼笑道:“公主不是寻常女子,我当然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对待,不然怎么抱的美人归。”
秦嬗往宣室的方向看了看,道:“方才国公从父皇处出来,想必是不是得了赐婚的口信了?”
“公主千万别这么想。”李悟道:“即便是陛下赐婚,也得公主答应才是。我是不会强买强卖的。”
“那我还得感谢国公大人了。”秦嬗道。
“公主说笑了,不知我方才说的,公主可听进去了。”
“听进去了。”秦嬗点头,“诚如你所说,我出身不好,从小被人欺凌,长大之后便不想再过屈于人下的日子,所以才不停地讨好父皇和皇后。我希望自己对他们二人而言是个有用的人,如此在未央宫里我才有容身之地。相比金银珠宝,锦衣华服,我确实更爱权力和地位。”
“看来我是公主知心之人呢。”李悟笑道。
秦嬗不否认,须臾,她转而面露难色,道:“只是…”
“只是什么?”李悟道:“公主有何担忧,但说无妨。”
“只是,我听闻国公府上有八位姬妾...”
李悟尴尬一笑,没想到秦嬗打听得还挺清楚。
她道:“府内人口如此繁多,我嫁过去之后难免要陷于后院拈酸吃醋,你争我夺,国公大人该明白,我向来疲于此节。”
李悟顿了顿,挠挠头,道:“这个…”
“若是难为国公大人,那就是我无礼了。”秦嬗定定道:“只是国公大人要知道,我秦嬗这辈子,只做唯一,绝不与他人分享任何东西。”
李悟的心忽而重重跳了跳,一直带着笑意的眼睛放下了戏谑,安静地望着秦嬗。直至此刻,他才认真地去品味面前的秦嬗是怎么样的女人。
她个子不低,身形偏瘦,肩头尤其薄削。她的面色不红润,眼下总有些青黑。但就是她这双有些睡意朦脓的眼,总带着淡淡的离愁,让人摸不清所思所想。
这是个有故事的女子,是个受过伤的女子,李悟心想,更是个需要呵护的女子。
她这个人身体不堪一击,但精神却很是强大,她持着自己那套原则坚定的行事做人,你可以不喜欢,可以评头论足,但她不会为你改变。
这样的人若是个平民女,强取豪夺来便是,女人在床上总会服软。
偏她是公主,是一国中最尊贵的女子之一。故而要得到她的人,很难。要得到她的心,更是挑战。
旁人,早就知难而退了。
而李悟…
“我想,我可以试试。”李悟道。
秦嬗一直微蹙的眉头有所松动,“试试什么?”
李悟再次堆起笑意,道:“试试为了公主遣散后院。”
“国公舍得吗?”
“的确很难,要知我那些爱妾,是收集了很久才找来的。”李悟佯装痛苦地思索,片刻后舒展眉头道:“可有了公主无双美貌,我还肖想什么野花野草呢。”
秦嬗低头莞尔,复而抬眼,“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李悟的心再次漏跳一拍,不得不说秦嬗冷着面好看,笑起来更加好看。但他抿嘴笑着,一点怯也不露。
“既然说到这里,我再送国公大人一个礼如何?”
李悟不解,不懂她把话题引向何处。
“什么大礼?”他问。
“朝中最近议论纷纷,车骑将军将升为骠骑将军,就是先国公大人您的父亲那个位置。”
“好像有所耳闻。”
秦嬗道:“车骑将军如果当上骠骑将军,一揽军政,国公大人还有出头的机会吗?”
李悟还是不解,摇头道:“公主要说什么?”
“国公大人可以跟我装傻,我不介意,你自己心里清楚就是了。”秦嬗望向远方,娓娓道来,“自古以来,治理国家,都是皇权与门阀的争斗,你来我往,此消彼长,周而复始。戚氏乃魏国大族,顶级门阀,掌军权很多年了,父皇把你等新贵扶持上来,就是为了与戚氏抗衡。但如果戚氏得势,国公的日子还会好过吗?”
“公主分析的不错。”李悟颔首,“看来在权力中心待了几年,公主已然有几分心得了。”
“国公谬赞。”
“那公主…”李悟想了想措辞,笑眯眯道:“那公主是否又要借刀杀人了呢。”
秦嬗顿了顿,没想到李悟这样直白,一时忘了怎么往下说。
李悟忙说,“公主别急,我不得不承认,我确实等不及陛下拿主意。若陛下碍于别人说他飞鸟尽良工藏,而许了戚氏骠骑将军之位,那我大好岁月真要蹉跎无限了。”
秦嬗深吸一口气,道:“我亦猜到父皇不想给车骑将军军权,但碍于史官文笔,所以需要一个借口,一个能斥责戚氏门阀的借口。所以,我想得主动出击,为陛下制造机会。”
“公主有什么好计策,我洗耳恭听。”
“这个嘛,”秦嬗眼神挑了挑,李悟先是一愣,而后会意,笑着伸出手来,秦嬗上前,在他手中写下三个字。
“龙虎斗?”
李悟来不及感受秦嬗微凉的指尖,思索这三个字的意思。
“龙虎斗,是柔然进贡给父皇的贡品…”
“等等,”李悟打断她,“柔然进宫的是鸡冠蛇,因此蛇头上有形如冠冕的肉痦,所以柔然献给陛下,祈愿他早为天下共主。这是龙,公主所说的虎,是哪里来的?”
“虎是三皇子提议补进去的。”秦嬗说,“鲁王负责今年使团觐见各项事宜,他觉得只有一只鸡冠蛇太过单调,会提议使团加一只百毒之王的蝎子进去。蛇与蝎,称龙虎斗。鲁王殿下还打造了一只纯金的笼子,以期能得父皇赏鉴。”
“等,等等…”李悟再次道:“鲁王殿下昨日才邀请我去看了各国使节进贡之物,柔然进贡的只有一条蛇,还是银制的笼子,哪来的蝎子和金笼子”
“昨日没有,不代表元旦那天没有。”秦嬗自信地说。
李悟哑然失笑,“公主能未卜先知不成?”
“若我告诉国公,我真能未卜先知,您也不会相信吧。总之,若那笼子不小心打开了,蛇与蝎跑了出来,伤到父皇,龙颜大怒,鲁王殿下作为负责使节进贡主管,该怎么脱罪呢?”
李悟恍然,“公主让我在笼子上动手脚?”
秦嬗道:“国公与鲁王殿下交情不浅,这点事不难办。”
“鲁王是你的三哥啊?”
“但他更是戚贵嫔的儿子。”
秦嬗的话,让李悟想到了搜集的情报中曾经忽略的某一条。
谭姬死的同年,戚贵嫔诞下一个公主,但未序齿就殁了。宫中有人传言,是贵嫔害了谭姬,谭姬回来索命了。
难怪秦嬗要针对鲁王和戚氏,若是为母报仇,那就说的通了。
秦嬗今日说了很多话,她觉得差不多了,道:“我还有事,不能相陪了,方法已经告诉了国公大人,至于办不办,那是你的选择。”
秦嬗翩然离开,李悟还留在原地,冯郐带人赶过来。他没有听到二人对话,但看一来一往的情形,能猜到那宜春公主必定提了什么要求。
“大人真要答应她?”冯郐担忧地问,“那公主可不是善茬。”
当然不是善茬,李悟想,善茬得来容易,硬茬才有趣呢。
“答应吗?”李悟喃喃。
欲要求之,必先予之。
半晌,李悟抬起头,道:“应吧,更何况同仇敌忾呢。”
冯郐不明白李悟说什么,李悟快步往宫门出走,一面走,一面吩咐冯郐,“回去帮我办件事。”
“什么事,大人请讲。”
“把府中后院那群莺莺燕燕都送走。”
话音刚落,冯郐差点摔一跤,什么!他没听错吧!
想那国公府里的小祖宗说话跟圣旨一样,李悟向来要疼爱有加,要金不给银的,现下着了什么魔,居然要都送走?!
犹豫间,李悟已经到了宫门处,他翻身上马,看那不在状况内的冯郐,问:“你怎么了?”
“不是我怎么了。”冯郐满脸紧皱,为难道:“是,是宜春公主给您吃什么迷魂药了。”
“药!?”李悟大彻大悟,策马狂奔而去,爽朗的笑声悠悠传来,“美人赐我蒙汗药,甘之如饴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是李悟被公主套路的一天。
明天继续~
☆、苦肉
新年元旦,转瞬即到。
白天是帝后祭天,晚上照例是宫宴。
皇后几天前就得了伤寒,下不来床,祭天的事都由戚贵嫔代劳,连带宴会的事皇后全都托付给了戚贵嫔。
魏国祭天的场所子午峪金仙观中,此地西出长安几十里,驱车两个时辰才到,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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