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戒指41
夜幕下的石园市仍然繁华,秋日的夜晚,少了点蝉鸣聒噪,却多了一些萧瑟的寂寥,站在街道边,夜风吹过,仍然有些薄凉。
即鹿下意识扯了扯衣袖,一瞬不瞬地盯着远处的路口看。
段从祯说晚上来接他,可是没说什么时候来,即鹿下班很早,估计是老板也赶着去看烟花表演的缘故,傍晚刚过,天将将黑的时候,即鹿就站在路边等着了。
大概半小时以后,熟悉的影子出现在路口,即鹿失神的眼睛终于有了一点光亮,往前小跑了两步,抿着唇,期许地望着段从祯在他身边停下车。
犹豫了好一会儿,即鹿试探着拉开副驾驶的门,见段从祯没有反感的表情,才勾了勾唇角,小心翼翼地坐进去。
“给你。”段从祯突然开口,随手抛过去两颗糖,落到即鹿手背上,弹了两下,有一颗掉到了地上。
即鹿顿了顿,忙俯身捡起,小声道谢。
是两颗巧克力,红金的包装,看上去价格不菲,很是喜庆的配色,让人不由得想到喜糖。
“这是……”即鹿呆呆地问。
“医院有个同事,孩子满月,给我们发了两粒。”段从祯打着方向盘,懒洋洋地解释,“我不爱吃甜的,你要是也不爱就扔了吧。”
“不扔。”即鹿立即否认了,摇摇头,“我吃。”
说着,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似的,剥开巧克力塞进嘴里。
馥郁醇厚的甜苦味在口腔蔓延开来,很丝滑的口感,即鹿嚼着巧克力,只觉得甜到心里。
记得第一次见到段从祯,就是因为自己没有拿到外面发的巧克力,才得了这人一颗糖,从那以后就算再好吃的巧克力,他都觉得没有那天段从祯塞在他嘴里的奶糖好吃。
“我今天也收到了喜糖。”即鹿嘴里有东西,含含糊糊地说着,从口袋里摸出小杨给的喜糖,“同事结婚,分了几颗。”
糖果摊在手上给段从祯看,可男人只盯着面前的车窗,无暇顾及他。
即鹿继续说,“他前几天求婚的,买了一个很漂亮的戒指。”说到这儿,即鹿舔了舔嘴唇,把上面残余的巧克力舔下去,没再说下去。
提到戒指,他就会想起自己的狼狈不堪和廉价作践。
提起戒指,他就会想起祁然送给段从祯的一整套纯黑,段从祯戴了两个,每天都在手指上,只有做手术和做实验的时候会摘下来。
段从祯还是没答话,过了一会,大概是感受到了这边没由来的低落,狐疑地偏头,潦草地扫了两眼脑袋低垂,双目失神的男人,轻笑,“怎么,你也想要了啊?”
即鹿没说话,眼神都不曾有丝毫波动。
他想不想要,段从祯不会不知道。
“拿去吧。”
段从祯十分大方地从方向盘上抬起手,取下中指上的戒指,拎着随意扔到即鹿腿上,语气云淡风轻,混不在乎的样子。
被扔到裤子上的戒指还泛着莹润深邃的光,映在即鹿眼睛里,却没有激起波澜,只觉得呼吸有一瞬的停滞,心口像是被这枚戒指砸到一样,梗塞难言。
在段从祯心里,他好像从来都是那样好打发,小情人送的礼物,能随便转送,用来施舍给他。
没有比这更羞辱人的了。
“谢谢,我不要。”即鹿声音极轻极低,鲜见地拒绝了段从祯的施舍,轻轻拈起那枚戒指,伸手放到了中控台上。
“不要算了。”段从祯没有坚持,“嘁”了一声,把戒指拿回来,重新戴到手指上。
即鹿听着他那一声低不可闻的轻嗤,心里有些涩涩地,眨了眨有些酸的眼睛,突然觉得嘴里的巧克力在泛苦。
望着窗外发了会儿呆,即鹿突然想起今天看的日历,回过神来,有些犹豫地转头问,“段哥,你最近缺不缺什么?”
“嗯?”段从祯心不在焉,皱眉应了一声,好久,才漫不经心地答,“我缺觉。”
连续几天实验数据不满意,手术还一台接着一台,还要抽空回去给导师搞论文的事,段从祯实在是分身乏术,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半用。
完全是缺觉缺到美国作息了,得空睡上一觉都让他感天谢地。
听他这么说,即鹿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他的侧脸,垂眸,又说,“我的意思是,你的生日快到了,我想送你点什么。”
话音刚落,就看见段从祯脸色蓦地变了,瞳孔都狠狠收缩几下,神情有一瞬的错愕,眼中闪过一丝不明所以的狠厉,而后用力踩了一下刹车。
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即鹿一时不料,整个人都差点撞到操纵台上,慌忙伸手扶稳,有些茫然地看着脸色骤变的人,“段哥,怎……”
“滚出去。”
即鹿一愣,脸上都有些无措,“我……”
“我让你滚出去。”
段从祯声音在抖,眼角微微泛红,手臂上青筋隐隐可见,双手攥着方向盘,用力到血管都有些青紫色,眼神没有落到即鹿身上,却仍然阴鸷冷厉得可怖。
即鹿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抿了抿唇,强压下心底那点无措和委屈,解开安全带,利落地开门下车。
刚关上门,就听见引擎巨大的声响,轮胎疾速旋转,带起扬尘,毫不犹豫地疾驰而去。
·
段从祯让他下车的地方离外滩不远,走十分钟就到了,即鹿一个人在路上走,看着身边一辆辆驶过的车子,心里有些难过。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明明以前每个生日,他都会准备一点礼物,即便再不入眼,段从祯也会收下来的。
他只是想像七年前一样,陪他过个生日而已。
一个人走到外滩,烟花表演已经准备好了,偌大的江面上,映着月光,波光粼粼,很是悦目,可即鹿却无心欣赏。
游离在人群之外,即鹿百无聊赖地踢着石子,吹着凛冽江风,没带外套,被冻得微微发抖。
冬天明明还没到,怎么就这么冷呢?
即鹿叹了口气,缩了缩肩膀,抬头漫无目的地看。
人群一派欢乐热闹,期待着即将开始的烟花表演,情侣乐此不疲地拍照片,留住美好的时刻,高大的父亲将孩子架在肩膀上,小孩便会高兴得笑起来。
望着那些不属于他,也从未属于过他的温馨,即鹿有些失神,半晌,也轻轻笑了笑。
真好。
“不带外套来江边,你当你是艾尔莎?”
耳边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即鹿回头,正看到陶映站在他身后的台阶上,仰头看着树上新长的桂花,“今年桂花开得晚。”
即鹿微微皱眉,下意识与他拉开距离。
“你也会来这种场合?”陶映怀疑地看着他,“你不是从不喜欢人潮汹涌的地方吗?”
“跟你有什么关系。”即鹿冷冷答。
“真不友好。”陶映叹了口气,被吹过的风激得原地跳了跳,过了一会儿,说,“我跟段哥断了。”
“哦。”即鹿面无表情。
“你都不问问为什么吗?”陶映双手插着口袋,浅浅地笑,偏头看他。
“不感兴趣。”即鹿耸肩,仍然游目四顾,没有目的,没有焦点。
“是我提的。”陶映没有管他敢不敢兴趣,继续说下去,“我说想要回家陪妈妈,还想自考研究生。所以我跟段哥说要离开这座城市了,他答应了。”
“哦。”
即鹿兴趣缺缺,不想再听段从祯跟其他男人有何牵连,也不想听这个段从祯曾经的小情人在他面前炫耀。
“还有一个原因。”陶映眨了眨眼,眼神有一丝深邃。
即鹿没说话,甚至都不去看他,只觉得他很烦。
“我觉得你很可怕。”陶映直言。
习惯性地忽略这句话,过了一会儿,即鹿才反应过来,有些不解地皱眉,这才回头看他,“什么意思?”
“你知道是什么意思。”陶映缓缓挪开视线,望向江面,“你嫉妒心很强,我觉得再在段哥身边待下去,总有一天,我会比祁然更惨。”
嗤笑一声,即鹿不以为然,轻蔑地看他一眼,“我为什么要伤害你?你以为你是谁?”
“那只有你自己知道了。”陶映对他这种态度不愤不恼,只温和地说着,“我刚在看台上看见段哥了,你怎么没跟他一起,你们吵架了?”
即鹿稍怔,有些迟疑地回头朝露台看去,只可惜人潮汹涌,看不真切。
“他来了?”即鹿问。
他还以为段从祯发完脾气就走了,也不想继续看烟花表演了,没想到他还会留下。
“啊,是啊。”陶映懒洋洋地点头,“我刚还跟他打了招呼,还能认错不成?”
“你们吵架了?”陶映又问,有些稀奇,“段哥脾气还不错,一般不跟床伴吵架。……反正从来没有跟我吵过。”
淡淡看了他一眼,即鹿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陶映也不逼他,只是凑在一旁,懒散地靠着,等他什么时候想开口了。
过了一会,即鹿才有些妥协,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点。
听完,陶映有些震惊,嘴唇半张,半天没说话,跟刚才淡然平静的样子大不相同。
“怎么了?”即鹿问,霎时有些不好的预感。
“段哥的母亲…呃…他的母亲……”陶映咽了咽口水,怔怔地说,“……在他生日那天车祸去世了,所以……”
陶映为难又怜悯地看着面前茫然又怔忡的男人,“所以他……非常非常不喜欢别人提他的生日。”
全本小说尽在乐读小说网!乐读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