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1/2)
第四十六章四十六章
夜晚突然的心悸不是没有理由的，顾铭佑从闪光的胡同狂奔出来，迎面却扑在了学校顶楼的栏杆上，到胸口的铁栏杆撞得肋骨闷痛。
顾铭佑的意识告诉自己这是在做梦，但身体上的疼痛真实的过分，简直就是多年前那个场景的重现。
他在惯性迫使自己弯腰时迅速的闭上了眼睛，不想向下望去。
但下面的惨叫一声比一声尖利，猛烈，带着愤怒和绝望。
只有这一刻，顾铭佑恨不得立刻丧失所有的感觉。
再次挣开紧闭的双眼，适应午夜的黑暗后，眼前慢慢浮现天花板上的浮雕纹路。
顾铭佑知道自己这才真正的从梦中逃了出来。
双手从身侧慢慢展开在眼前，无力感侵袭着顾铭佑的感官，耳边梦中的惨叫声犹存，想从远古传来的悠长叹息。
深夜使人恐惧，但其实人真正恐惧的不是黑暗，而是未知。
即使对未来有过再万全的猜想，也抵消不了面对变量时的深深无力感。
就像这双手，直到最后都没能抓住那根绳子。
——
令顾铭佑恐惧的事情发生在他以为陆星屿去世后的第二年。
顾铭佑以D大老师的身份，去一所专业的艺术学校参加交流，那段时间陆星辰对他逼得很近，时不时带有挑逗和暗示的话语让顾铭佑越来越远离陆星辰。
他那个时候还没能忘记莫名其妙就死去的陆星屿，也不想以这种方式接受自己一向疼爱的陆星辰。
去那所学校交流，是一个不错的逃避方法。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如果顾铭佑在那晚没有起床抽烟的话。
因为学校资源有限，来交流的老师都被安排住在了学校的学生公寓内，同屋的几个同事都不抽烟，顾铭佑半夜睡不着，烟瘾泛滥，于是披起一件外罩，拿着烟和打火机，趿拉着拖鞋就向走廊尽头的窗口走去。
他怕惊动学生，脚步刻意放的很轻，在穿过长长的黑暗走廊时，他突然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窸窸窣窣，像有人在吃东西，还伴随着不时的隐忍喘息声。
空荡荡的长廊里，又是深夜，声音被扩大开来，顾铭佑对这种声音莫名有些熟悉，他猛然想到了什么，笑着摇摇头，心想现在小年轻真会玩。
想着不管闲事，蹑手蹑脚的继续前进时，一声闷哼在他的耳边响起，声音之近让顾铭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下意识地侧头，却看到自己身边的门开着。
而一双带泪的眼睛正仰头向他看过来。
那孩子的脸在没开灯的宿舍中显得格外苍白，他的嘴角殷红，头发和脸上还带着不知名的***，整个人跪在地上，目光和走廊里僵直的顾铭佑恰好相对。
一瞬间顾铭佑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这个孩子一看就是被强迫的，不知为何，他竟然一瞬间想到了陆星屿的脸。
就在顾铭佑还没来得及做出正确的反应时，那男孩被几双手拖进了宿舍最里面，他没有挣扎，只是双目无神的看着顾铭佑，随后，门被人从里面反锁。
顾铭佑在那晚做了自己后来抱憾终身的事情——他没有用老师的身份去调查那件事，而是选择了视而不见，连烟都没有抽，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床上，用被子紧紧把自己裹起来，像遇到事情就把头埋进沙土的鸵鸟。
二天，顾铭佑就在教室见到了那个男孩，他在下课时拦在男孩身边，张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对自己的厌恶笼罩了顾铭佑，男孩只是漠然看了他一眼，绕开他走出了教室。
顾铭佑从学校其他老师的嘴里知道了男孩的事。男孩是个同性恋，开始喜欢他的同班同学，那个同学把男孩的情书张贴在了学校里，还利用学校的广播把这件事宣传了出去，男孩慢慢开始变得沉默，他的成绩也一落千丈，久而久之，老师也开始放弃他，他成为了全校指指点点的对象，就算他身上经常出现不知缘由的伤，也没有人询问。
“顾老师可别接近他…这种人啊，身上可都是有病的，会传染……”给顾铭佑介绍的女老师语气刻薄的说，她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像在描述什么恶心的东西。
顾铭佑道了声谢，也没再说什么。
一连几天晚上，顾铭佑都假装无意的路过那个宿舍门口，可门再也没打开过。
在那晚的事情一周后，W市迎来了入冬的第一场大雪，从中午的小片雪花，到傍晚的鹅毛大雪，古典的校园风景逐渐变成了冰雪世界，学生都挤在画室里，不少人画画时偷懒，手都不肯伸出来。
因为快要期末，老师让学生们自主练习，顾铭佑百无聊赖的扫视着教室里的学生，他下意识地去寻找那个男孩的身影，却没有找到。
心底一惊，顾铭佑马上询问了当值的老师，老师却表示那男孩缺课很正常，他可能请假回家了。
不祥的预感从头脑中蔓延，顾铭佑想起陆星屿离开的晚上也是雪夜，白花花的雪映亮了夜晚的黑暗。
屋内温暖的气氛让顾铭佑有些缺氧，他拿出烟，没有穿外套，直接去了教学楼的天台。
令他没想到的是，天台上一个穿着单薄的人正坐在天台的栏杆上。
听到身后有人踩过雪地的声音，男孩转过了头，看到顾铭佑的一瞬，一点也没有意外。
“你不要想不开！快下来！”下雪后的栏杆很滑，顾铭佑怕男孩出意外，赶忙向男孩跑去，厚厚的雪层传来簌簌的声音，顾铭佑的眼中只有那个坐在栏杆上的孩子。
男孩只是静静地看着顾铭佑，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顾铭佑终于艰难的跑到男孩身边，脱下自己的衣服，披在了他的身上，顾铭佑不敢碰男孩，害怕拉扯间会把男孩推下楼。
“你叫什么名字？你的班主任是谁？我联系你的父母……”顾铭佑拿着手机语无伦次的问，他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寻找着校长和班主任的联系方式。
男孩旁观着顾铭佑的慌乱，依旧还是面无表情。
顾铭佑再次抬头，才发现男孩白净的脸上被写了两个大字——“贱货”。
两个字如同烙印般，在那一刻深深压进了顾铭佑的眼眸，也刻在了他的心里。
“谁写的？谁干的！”顾铭佑踮起脚努力想伸出手给男孩擦掉那歪歪扭扭的两个字，男孩却转过了头，无视他的焦急。
顾铭佑给校长发了消息，见男孩没有寻死的意思，也慢慢平静下来，甚至侥幸的以为是自己多想了。
男孩再次看向顾铭佑时，他终于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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