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山川有音(1/3)

　夕阳斜照，余晖漫彩。檐角飞来两只黄莺，叽叽喳喳个不停，门扉轻叩，却无人进门。女孩缓缓醒来，撑着昏昏沉沉脑袋，看着眼前颠覆的一切，立刻瞪大了双眼——木窗雕椅，房梁石地，屋内唯一的光线仅从门缝中透射而来，昏昏暗暗地压抑极了。

　这是什么地方？

　她以手撑床，想要坐起身来。这一动作声响不大，却惊动了门外之人。嘎吱一声，屋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缓缓走进来：“姑娘醒了？”她的声音清脆极了，吐字咿哝嘤呀，乍一听像极了吴侬软语。

　女孩惊讶地看着那女子，却并未大呼大叫。她小时候在苏州长大，这些吴侬软语自是会些，后来又去过故乡淮安、庐江，最后在南京生活了十年，这一带的方言多少都会些。所以，现在她在苏州？……

　那女子着灰青细纹布衣，上衣下赏短袖口，头发扎着单螺髻，脸上有些雀斑，身姿窈窕，举止娴柔。

　她娴熟地盛了杯热水递给女孩，又扶了扶自己的鬓发，莞尔一笑道：“姑娘且先歇息，妾去禀报将军。”女孩愣愣地握着茶杯，确确实实感觉到有暖暖的温度，一时没回过神来，那女子已不见人影了。

　‘将军？’

　那女子的装扮不像现代人，说话也文绉绉的，‘难道，我穿越了？’女孩却立刻自我否认：‘不，这种事情不可能。’女孩深呼一口气，安慰着自己没事没事：‘这是梦、这是梦……’

　“咳。”胸口胀闷得慌，女孩不经意地轻咳了一下。

　“啊？！”女孩瞪大了双眼、张大了嘴发出这一试探的声音，似是不可置信、似是喜极难控。女孩又轻轻咳了几声，尝试着发声，声带微微地振动，如蚕蛹破茧时那般，神奇又美妙。

　心跳愈发急促，女孩只得不停地喘息来缓解，却藏不住眼底的激动与欣喜，不断尝试着多念几个字，多发几个声调。

　咿呀的汉字声律渐渐从她喉咙中传出，稚嫩清澈的声音如夜莺轻歌，美妙、动听，却还带了一丝沙哑，许是刚恢复言语，还未能习惯。

　十年前，因为一场火灾，她丧失了发声能力，从此，这些美妙的音声都是奢望。她努力学会手语，却依旧难与人交流，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读懂。

　十年来，除了埋头学习，无别的事可以做，好在她不曾放弃自己，身边遇到的人也很善良，纵然生活难免有些磕磕绊绊，她依旧积极面对。

　女孩跌跌撞撞地爬起身来，将近身的窗户大打开来，转睫间，夕晖倾洒满堂，细小的微尘霎时与阳光融合成一束绚烂的流光画，微尘浮动着、逐跃着，宛如生命不息般沉浮涌动。

　踉踉跄跄的脚步声伴随着起伏规律的呼吸声，刹那间，数扇窗开之声与阳光投射之静浑然相映，是声律、更是色彩。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素色的帷幔，斑驳的影子落在案几、坐席、漆屏之上，素雅、清幽。

　‘这？是苏州哪处景区？’

　女孩沿着墙角仔细观察，根本没有线路。

　走到妆台前，女孩恍然看到镜中的自己，竟、只有十二岁的模样！

　“你是谁？”

　没有人回答她，那只能是她。

　女孩颤抖着跪坐到妆台前，努力保持镇静地打量镜子里的她。和她十二岁时真是一模一样，也同样，尚能言语。

　不会，真的穿越了？

　怎么会……

　步珧、二十三岁、人文地理学研究生，个人的情况记得清清楚楚，可，来这里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明明感觉发生了什么，但只感觉到脑袋里似空白一片，缥缈又恍惚，仿佛有什么力量阻隔着她去回忆。

　‘小姨？

　是小姨约我见面！

　可，好像还没有赴约。

　不，赴约了……’

　步珧垂首沉思，闭目之中，昔年那场大火重现脑海。庐江，夏日，窗帘骤然失火，黑雾直冲云霄，整栋大楼被焚烧毁尽，只剩冰冷的骨架，死伤数十……

　回忆的梦魇无情地将她吞噬，步珧赶紧抓起妆台前的银簪，用力刺划自己手腕。一道雪白的裂口随风绽放，鲜红的血液慢慢渗出，像个未经世事的姑娘，只敢弱弱地探个小脑袋。

　“这不是梦。”步珧颤抖的手指将那浅浅血迹擦去，可心中的激动与恐惧并生。

　这里是什么地方？

　算是重生么？

　腕间渐渐垂下一道血红的裂痕，步珧将簪子尖端的血渍擦去，慢慢起身走向门槛。屋外晚霞橘红，余晖如画，门外积雪未化尽，略显凄清。鸟儿叽叽喳喳地躲藏在树荫里，应着初春的夕阳，不知不觉，笑靥已如一朵绽放绝盛的赤色梅花。

　跨过门槛，一股夹杂着泥土芳香的气息扑面而来，似从未呼吸过的澄澈之息。步珧抬头仰望着天空，彩云簇拥着夕阳，宁静又美好。虽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但是目前感觉还不错。

　山川有音，举目有情。

　‘那就在这里生活试试？’

　不过现在需要搞清楚这里是怎样一个情况。积雪轻柔湿润、常绿阔叶树。应是——江淮地带。

　等等！若时光倒回十二年，那是不是有好多时间来学习研究？那论文可就有大把时间来慢慢研究撰写？

　不对，且不说能不能回去，这里的文献又得从哪里找？

　多想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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