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7)(2/2)

约定既成,若有违背,神魂俱灭!”他忽然低身跪下,“我替道门多谢诸位!”

    成千上万的光团全部涌到了孟长青的眼前,然后被孟长青一手收下,他拿了剑起身往外走,再也没有回头。

    白瞎子看着他的背影,手中的两个铜板捏了很久,终于低声叹道:“不算了,就当你是吉星高照,平安归来。”

    人间的大街小巷遍地都是畸形的魔物,仔细看去,那是由人化作的,是一个个披着鳞片的人。当心中的恶念被放大了十倍,人会变得疯狂;当心中的恶念被放大了百倍,人会杀了自己的母亲和孩子;当心中的恶念被放大了千倍万倍千万倍,人就变成了魔物,人间就变成了地狱。

    人间没有魔,魔在人的心中,人人都是魔。

    在虚境中,李道玄可以清晰地看见这十几股席卷天下的魔气最终汇聚在了什么地方。

    那是天下道宗的源头之一,是两位道门真人坐镇的洞天圣地,是黄祖曾经御剑而过的人间,有八百里山脉,数不清的海岛,东来的紫气汇聚在此,九挂瀑布奔腾地冲向大海。那是道门最后的山,顶着所有道门修士头上的天!

    那是玄武道宗。

    身着白色长衫的吴客与说书人走过了满是魔物的东临街头,吴客的相貌一夜之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像是吴聆的冰冷,也不是之前的虚无,而是一种奇怪的清艳,让人想起出水的菩萨、佛前的莲花,魔从上古的传说中走出来了,走入了这人间。他忽然问了说书人一句,“知道为何他们变成魔物吗?”

    “因为他们心中有欲念,有欲念的人都该下十八层地狱。”

    “知道你为何没有变得和他们一样吗?”

    说书人显然非常畏惧吴客,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因为你没有心。”吴客是对着布偶人说话,眼睛却是望着虚空处,仿佛在与什么人对视,他说:“你的心是一团团的棉花,棉花怎么变成魔物呢?”

    说书人愣愣的,像是想通了什么,他看着吴客上了玄武,磅礴的魔气跟着他一起往玄武八百里山脉涌了过去,这一幕被永远地载入了道史,他轻飘飘地说,“走,去看看这道宗的天地。”

    紫来大殿中,名叫立春的仙剑悬在墙上,南乡子没有如往常一样喝茶,他在喝一种酒,这种酒最早是春南传过来的,要说起春南啊,那里的人嗜茶却不怎么爱喝酒,唯有这种名□□竹叶的酒很是叫座,春南的人文雅,他们是怎么说来着?春水春池满,春时春草生,春人饮春酒,春鸟弄春声。

    在人间的诗句中,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天生草木欣欣向荣,春天的雨□□雨,春天的雷□□雷,春天唤醒生灵的节气叫惊蛰,春回大地,人间一切妖魔魍魉都会在太阳底下烟消云散。

    所有玄武二十四剑,以立春为首。

    玄武山上,有许多的玄武弟子已经陷入了发狂的状态,李岳阳手里提着剑冲进了大殿,即便到了这种时刻,她的脸上也丝毫不显慌乱,“所有的弟子都去紫来峰!”说着话,她抬手迅速地封住了一个发狂的弟子的五识,忽然,一道巨大的声响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炸开,仿佛天崩地裂一般。

    整个玄武地动山摇,李岳阳迅速稳住了身形,她冲到了窗边,抬手一把推开了窗户往外看去,只见东临的海水揭天而起,激起了数万丈高的海啸,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吴客正在一步步拾阶而上。

    就在这时,紫来大殿中,南乡子将盛着春竹叶的杯盏放下了,杯盏中的酒几乎要泼出去,却又被白瓷的杯壁挡了回去。

    李岳阳眼中:壁立的海水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了回去。

    吴客继续往山阶上走,南乡子又转动了下杯盏,快要洒出来的酒水立刻旋了方向。

    李岳阳眼中:滔天海浪忽然往后旋开,落水激出万丈雪浪。

    吴客终于停了下来,看向一个方向,南乡子食指抹了下杯沿,杯中晃荡的酒慢慢地恢复了平静。

    李岳阳眼中:万顷海水渐渐地静了下来,波光粼粼。

    一只白瓷杯盏,里面盛着四海的水,倒映着日月与乾坤,这是仙人搬山倒海之术,一度被认为是传说中的术法。李道玄十三岁时在师父们面前交代功课,这一手笔震惊了四座,自此这一术法永远地载入了玄武的道史之中。

    李岳阳收回视线,对着玄武弟子厉声喝道:“去紫来大殿!”她自己则是朝着完全的方向,迎着魔气去了乾阳峰。

    玄武各处山脉都在崩裂,无数巨石从山道上冲了下来。李岳阳赶到了乾阳峰,乾阳大殿中,谢凌霄手足无措地抱着头避开掉落的瓦片,他紧紧地护着怀里刚摘下来的黄祖画像。他牢牢地记得父亲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护着这些东西。谢仲春说的是人间大道,可谢凌霄却以为他说的是这几副黄祖的画像。忽然,大殿的穹顶整个掉了下来,就在他呆站着看着的时候,一个人飞速掠了过去一把扑倒了他,将他紧紧地护在了怀中,两人一同被砸下来的殿顶淹没,谢凌霄惊恐至极地紧闭眼睛,一滴鲜血落在了他的脸上,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岳、岳阳?”

    “别怕。”黑暗中,传来一声清冷的女声,李岳阳单手撑着地,背牢牢地扛着整个掉落的穹顶。

    “岳阳,我、我害怕。”

    “没事。”李岳阳额头的汗混着鲜血一起往下流,她猛地一把握紧了剑,低吼了一声,周身放出来的灵力掀开了整个大殿,她带着谢凌霄从废墟冲了出来,“走!”来不及多说一句话,她拉着谢凌霄的手就往紫来大殿跑,巨石滚冲下来,她带着谢凌霄一一避开,一到紫来大殿,她就把谢凌霄推了进去,“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等我!”她反手就要关上紫来大殿的门。

    谢凌霄猛地从门缝中抓住了她的手,“岳阳!”

    李岳阳明显停顿了下,问道,“怎么了?”

    “你流血了,好多血……”谢凌霄的手撑着大殿的门不让她关上,声音颤抖,“岳阳你怎么样了?你疼不疼?”

    李岳阳的眼中的光忽然就动了下,她这隔着门缝看着谢凌霄,猛地一把推开了门,抬手用力地抱住了他,一瞬仿佛就是一生,她用很轻的声音道:“等我。”她迅速地亲了下谢凌霄的额头,然后她转身出门反手甩上了门,头也没回地出了大殿,阳光下,她的脸上有一滴眼泪划过,却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她面无表情地抬手抹去了肩上的鲜血。

    谢凌霄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握着黄祖画像的手猛地攥紧了,即便他心智不全,也知道这山上要出大事了。

    山外,道行较高且没有被魔气所侵的内宗弟子已经全部聚在山下,李岳阳提着清明剑下了山,“掌门真人不在紫来大殿,紫来峰下有阵法,魔物进不去,留下一批人守着这里。余下的弟子跟我去乾阳峰!”

    玄武最重要的三座山,乾阳峰、紫来峰、三阳峰,玄武所有的山都拱着这三座高峰,一山就是一道关,如今无数的魔物已经涌入了山门,到了乾阳峰前。

    几个玄武弟子还在乾阳峰下勉力抵抗,忽然阵法破碎,魔气扑面而来,就在这时,李岳阳带着内宗弟子刚好赶到,几十把仙剑当空斩了出去,将魔物震出去数十丈远,李岳阳落在了最前面,她抬头看向那些已经完全失去心智的魔物,一把握住了飞回来的清明剑,“撑住!”

    “是!”所有玄武弟子一齐应声。

    六百百多年没打开的清墟大殿中,一只手将香炉扶了起来,烟雾缭绕中,南乡子一双眼望着玄武历代真人的画像,玄武四千年间统共出过十七位真人,这里共挂着十四张画像,一张就是一段道史,放在一起就成了传奇。

    南乡子道:“这世上的事情,还真是兜兜转转最后转回来了。师父在世时曾说,我们师兄弟三人命中将会经历一场大劫,那年我才十三岁,你十七,李道玄还没出生,如今一晃眼,这都过去四百多年了。这劫说来还真的是来了。”

    站在黑暗中的谢仲春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南乡子道:“来就来吧。”他抬手将捏着的三炷点燃的香插了上去。

    殿外传来了动静,谢仲春猛地回头朝着殿外看去。他转身出了清墟大殿,在走出去的那一刻,他的声音传到了南乡子的耳中,“是劫数,我接了。是天命,我认。这世上没有讲不通的道理,邪不压正,正大光明,这就是我的道理,你只管做你的事情。”

    那声音最终消失不见,南乡子没说话,轻轻地叹了口气,转头望向窗外东临那无波无澜的海水。

    乾阳山下,李岳阳还在对抗魔物,魔物的数量越来越多,又杀不死,她渐渐的有些撑不住了,就在这时,背后一道仙家剑气砍了过来,她猛地旋避开,回头一看,山阶上玄武弟子已经全部为魔气所侵,正拖着剑望着她,眼睛通红。李岳阳的眼神变了,所有弟子忽然全都吼叫着扑向她,她一个翻身避开退出去十几丈远,巨石被击碎,她侧身避开一个弟子的剑,下意识反手清明剑出鞘就要劈中那弟子,却又在最后一刻看着他的脸生生停住。她手背一拍猛地将那弟子拍了出去。

    她被陷入癫狂的玄武弟子团团围住了。

    她对着同门下不去杀手,而修士魔化修为大涨,来去之间,她一时落于了下风。她突然收了剑,手中结出玄武镇魂阵,就在她试图用阵法唤醒弟子们的神志时,一个师弟出现在了她的身后,举起了手中的剑,李岳阳眼中有光在闪,就在那把剑砍中她的时候,一道呼啸而来的剑气忽然震开了那师弟。从天而降的玄武金光阵笼罩了下来,一小部分弟子的眼中恢复了片刻清明,又立刻变得更为疯魔。

    李岳阳受了伤,猛地退了两步,却被一只手稳稳地扶住了,她回头看去,“师父?!”

    谢仲春冷冷道:“你是玄武二十四剑,站稳了!”

    李岳阳心中一凛,“是!”

    谢仲春直接一扬手数道剑气将那些涌上来的魔物挥了出去,他望着一个地方,李岳阳也顺着他看着的方向望了过去。

    乾阳大殿顶上,一个身影也不知是何时出现的,遥遥望去,宛如一团将散不散的雾气,隐约能看出五官。在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个空心布偶人,阳光照在他们的身上,像是一圈圈的佛光似的。

    李岳阳乍一眼感觉那张脸似乎有些熟悉,猛然间她反应过来,“吴闻过?!”这鬼魂竟是与吴闻过有六七分相似。电光火石间,孟长青说的那些话全在她的耳边响了起来,竟然是真的!

    飘荡山风中传来了一道声音,“玄武道史上从没见过女修拿二十四剑,开天辟地的人物,难怪能抵御魔气如此之久。”

    李岳阳眼神冷如寒霜。谢仲春则是在一旁冷冷嗤道:“魔物!”话一落地,无数的乾阳剑气从他袖中冲出,席卷着杀向吴客,天空中雷声大作。

    吴客站在殿顶动都没有动一下,那些剑气一碰到他就化开了,他站在炫目的雷火中看着谢仲春,整个人沐浴在火光中,一瞬像穷凶极恶的金刚,一瞬又像是心怀悲悯的菩萨。谢仲春的脸色变了。雷火天克恶鬼,这鬼魂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吴客似笑非笑地望着两人。

    谢仲春忽然抬手按着李岳阳的肩将人拨到了自己的身后,“走!”

    “师父!”

    “走!”谢仲春厉声喝了一句,“我说的话不作数了?!”

    李岳阳的手攥紧了,她用极冷厉的眼神看了一眼吴客,猛地转过身,她走向那群被定住的玄武弟子,用玄武术法带他们走,她刚离开就听见身后传来巨大的动静,她用尽浑身力气才忍住了回头的冲动,飞快地下了山,刚把弟子们带上紫来峰,她立刻回身冲下山,一刻都没有停。

    乾阳山下,吴客抬手轻轻地按上一尊道碑,石头碎裂的声音响了起来,道碑轰然倒在了一地尘埃中。他看向半低着身撑着地的谢仲春,“这辈子没输过吧?”

    谢仲春的嘴角慢慢地流下了一缕鲜血,半副修为已经毁去,脸色第一次透出惨白,一双眼中却仍是坚毅沉静,还带着些隐隐的怒意。

    “道门真人不过如此。”吴客看向虚空处,仿佛是在与一个看不见的人对话。他忽然轻轻一笑,抬起了手,掌中化出了汹涌的魔气,朝着谢仲春而去。

    吴客知道李道玄在看,那就看着吧,睁着眼睛看清楚了。

    就在魔气涌到谢仲春面前之时,忽然冲出来的李岳阳一个翻身飞跃落地挡在了谢仲春的面前,预料中的冲击并没有来,李岳阳猛地抬头看去,谢仲春面无表情地挡在了她的面前,一只右手直接抓住了那些魔气,猩红的魂线几乎刺到了他的瞳仁。鲜血从手臂上喷涌而出。

    “师父!”李岳阳脱口吼了声。

    谢仲春的声音不带一丝的波澜,“做师父的哪有让徒弟挡的道理,我与南乡子二人若死,你就是玄武掌门,李岳阳!”

    李岳阳听见谢仲春喊自己的名字,眼睛瞬间猩红,生死之间根本连出剑都来不及,“不!”她眼睁睁地看着那无数道魔气贯穿了谢仲春。

    封印中,李道玄死死地盯着那一幕,九百多尊菩萨同时睁开眼望着他,冲天而起的道家剑力与魔气几乎将整个封印之地捣毁了。

    就在这时,一声剑啸响彻玄武八百里山脉。乾阳山顶,两柄霜雪长剑划破长空,七十二道金符挡住了浩荡的魔气,一个黑色的身影落在了谢仲春的面前,两指压在了谢仲春的额头护住了半碎的魂魄。

    金符和魔气撞击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

    年轻的剑修抬起头,漆黑碎发下一双金色的眼睛,“吴客!”他只说了两个字,杀意席卷而出。

    封印中,李道玄看着那双熟悉的脸,眼中像是有光忽然碎开了,他看着孟长青扶住了谢仲春,一把将人救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些内容写起来是真的比较费劲……我又来回地改,好费工夫啊,等到这个情节点过去,写点轻松的、甜的,刷刷小副本。

    本来想七夕发的,死赶没赶上,虽然迟到了,还是要说,祝大家天天开心万事顺利心想事成福星高照~

    第 107 章

    谢仲春看清是孟长青的时候,脸上有一闪而过的诧异, 他咽下了喉咙里的血, 李岳阳立刻冲上来接过孟长青扶着他的手, “师弟!”

    “照顾好他。”孟长青消失在原地,七十二道金符冲开魔气全部涌向吴客,下一刻,金符燃烧,他的身影出现在了乾阳大殿顶上。乾阳大殿一共六大殿,如今只剩下了一殿,摇摇欲坠。

    吴客对于孟长青的出现颇为意外, 道:“你还活着。”

    那一日大雪坪, 孟长青抱着姜姚的尸体没入火海, 他还以为孟长青与姜姚一起死了。那是地狱里的火,能把一切烧成灰烬, 他道:“你竟然没有被烧死。”

    孟长青看着面前的人,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姜姚平静躺在角落里的样子,浮现出北地鬼蜮之境中李道玄被雨打湿的脸庞,浮现出这一路走来看见的魔物遍地的景象,还有那一缕缕消散在高空中的魂魄,手握住了飞回来的大雪剑,他终于低声道:“你是真的该死。”

    六个字, 几不可闻,却又落地有声。

    吴客无动于衷地笑着,迎面而来无数道燃烧的金符, 在他眼中倒映出了一条金色的长河。他抬起手,魔气撞了上去。

    封印中,李道玄一直盯着虚境里的打斗场景,视线落在那两股剧烈对抗的力量上,吴客出手的时候,他的心整个都悬起来了,他知道孟长青打不过吴客,可下一刻,他发现那两股力量竟然在空中僵持住了。他不由得看向孟长青的脸,微微怔了怔,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的孟长青,在他的记忆中,那是他的徒弟,是他一直保护着的孩子,可在这个瞬间,他看见的是另一个人,是孟长青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展示过的另一面。

    黄祖给玄武剑修留下了十二字真言:如山,如海,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当年那个小心翼翼又怯懦孩子真的变了,玄武把他教出来了,他早就成了一个真正的玄武剑修。

    玄武山上,孟长青看着慢慢朝他压过来的滔天魔气,脚下没动,右手中猛地翻出无数张金符烧了起来,火光冲天而上,他拦住了那些魔气。下一刻,他忽然身形化开了,一阵云雾似的涌过了魔气,瞬息之间,他到了吴客的面前,大雪剑劈了过去。

    吴客没躲,全身被劈成了两半,然后渐渐地在原地化出了两个新的魂魄。

    两个吴客同时朝着孟长青出手,身后化出了遮天的黑雾,孟长青抬剑去挡魔气,没挡住一个翻身退出去数十丈远,刚站稳,就听见李岳阳吼:“小心!”

    孟长青猛地抬头看去,半个天空的魔气一齐涌了过来,里面是无数张恶鬼的脸,他手中立刻结出魂印,上千张魂符全部放了出去。

    双方撞上的时候,他连退了数步,停住了,金色雾气从他身上飘了出来,像是一朵朵金色的风絮。

    说书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孟长青,“他挡住了,他竟然挡住了!”他脱口而出,下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两个吴客却仿佛没听见他说的,重新聚成了一个人,一双眼注视着孟长青,低声道:“魂术。”

    吴客抬起了手,东临、春南、北地、蜀地、吴地,大街小巷中,行尸走肉一样的魔物全部停了下来,从他们的身上慢慢地涌出了黑色的雾气,里面是一张张扭曲的脸。从高空往下望,各地升起来的雾气一齐涌向了玄武,涌入了那片黑色雾海,而在雾海的尽头站着一个黑衣的剑修。

    收到巨大冲击的孟长青的表情没有变化,可燃烧的魂符渐渐的闪出了血色的光。

    吴客道:“道祖在世都挡不住,你能撑多久?”

    孟长青撑着不说话,忽然,他感觉一股磅礴的灵力涌入了自己的身体中。李岳阳站在他身后,抬手一掌将灵力汇给了他。玄武弟子不知何时全都来到了山峰之上,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剑,抬手结印将一股股的灵力汇入了那些金符中。

    孟长青的心神猛地震动,下一刻,他听见李岳阳道:“撑住!”

    孟长青没出声,眼中的金色雾气却是剧烈地翻滚起来,对面黑色的天幕几乎整个压了过来。忽然,无数道陌生而强大的灵力从山间而起,冲入了金符中。

    受伤的谢仲春猛地抬头朝一个方向望去。

    穿着黑色丧服的上百位长白弟子率先御剑而下,紧接着是无数道门修士的身影。

    “春南长白宗弟子,拜会玄武掌教真人!”

    “蜀地高阳氏、陶唐氏、谢氏、黎氏,拜会玄武掌教真人!”

    “北蜀紫微宗女修,拜会玄武掌教真人!”

    “吴地七十二派道盟弟子,拜会玄武掌教真人!”

    “东临诸散修,拜会玄武掌教真人!”

    道宗仅剩的两千多修士,九十一位宗师,全都汇聚在了玄武,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

    每一道声音落地,都有新的道门灵力升起来汇入到金符之中,长白弟子站在了最前面,黑色的丧服上,暗色的仙鹤纹飘飞,让人想起四千年前长白刚兴的光辉岁月。

    孟长青感觉到那些仙家灵力涌入了自己的身体中,心里生出前所未有的的震颤,不为别的,就是想起很多年前真武大帝在长白宗的最高峰前刻下的那十六个字:前有古人,后有来者,衣带同盟,壮我道宗!

    师父啊,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您说,道乃久,殒身不殆。

    有了灵力作为支撑,孟长青手中的金符陡然耀目起来,天地间雷声大作,燃烧的焰火竟然将魔气中的恶鬼逼退了,所有道门修士全都汇聚此地施法,气机引得天雷滚滚而下,东来的紫气全都扑向了玄武八百里山脉。

    说书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吴客望着那一幕,下一刻,在他的身后,一尊又一尊巨大的菩萨幻像显现出来,每一尊都是不同的样貌,端坐在满是狰狞恶鬼的魔气中。人间的魔物像是受到了感召,全都朝着东方跪倒在了地上,为数不多地没有被魔气所惑的百姓也似乎是听见了什么,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望向天空。

    封印中,李道玄忽然回头看向那九百多尊菩萨,它们同时闭上了眼开始吟诵,经文声响彻天地间。

    “于有、有具染着为性,能障无贪、生苦为业。”

    “于苦、苦具,憎恚为性,能障无嗔、恶行所依为业。”

    “于诸理事迷暗卫醒,能碍无痴,一切杂染所依为业。”

    所有围坐着的菩萨对着李道玄反复地念着同一句话:“心生则种种法生,心灭则种种法灭。”

    人间的街道上,魔物的眼中竟是缓缓地流下了泪水,没有被魔气所惑的百姓则是开始恸哭着朝着那天边的菩萨跪下不停磕头,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菩萨救我脱离苦海!”紧接着所有人都开始拼命地叫喊了起来,女人抱着孩子,丈夫抱着妻子,他们全都主动走到了魔气之中,肉眼可见的,他们身上开始长出黑色的鳞片,眼泪从脸上流了下来。

    玄武山顶,所有的道门修士也听见了那古怪的经文声,众人明显感觉那魔气越来越重,里面恶鬼的脸也越来越狰狞,金符忽然间碎了一半,站在最前面的孟长青瞳孔猛缩,他身后的道门修士全都脸色大变。

    吴客对着孟长青道:“魔物不在此地,在人心中。只有我,能让他们获得真正的解脱,只有我,能让他们生生世世不再遭受苦难。苦海无涯啊,师弟。”

    他的声音在所有人的耳中回响了起来,像是能蛊惑人心似的。

    孟长青道:“谁是你师弟?”他看向吴客,“我师父是玄武真人,你也配叫我师弟?”

    吴客笑了下,没说什么,只是看着那垂天的魔气压着孟长青,孟长青眼前的金符陡然间又碎去了一半。

    长白弟子见状,忽然抬手去抽自己的魂魄,要将自己的魂魄渡到孟长青的身体中,却被孟长青制住了,“没用,你们的魂魄扛不住!”

    “那怎么办?!”

    孟长青沉思了很久,低声道:“你们收手撤!”

    身后没有任何人的声音传来,灵力依旧在源源不断地汇入孟长青的身体中,甚至更多了,他心中震动,他清楚地知道这些修士其实也快撑不住了,他抬头看向魔气中恶鬼扭曲的脸,就在他迅速想着办法的时候,忽然有鬼火似的魂符从众人的头顶慢慢地飘落了下来,仿佛是下起了一场无声的雨。

    孟长青抬头看去,第一颗火星从他眼前落了下来,第二颗,第三颗……忽然间,星火燎原,所有的魂符全部烧了起来,耀眼的光芒中,数不清的恶鬼瞬间灰飞烟灭。孟长青眼中忽然绽出极盛的光芒,于此同时,一个人落在了毁去的乾阳大殿废墟中,右手用力地扯了下脖子上勒得太紧的围脖,他望着那两股相互抗衡的力量,嘴里冷冷地吐出一句话,“真他娘一群废物。”

    道门所有的修士闻声看了过去,当看清那个人脸的时候,所有人的表情明显都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异样,有许多修士甚至是有些扭曲,连吴客也望去了一眼。

    吕仙朝周身拥着火焰似的光,像个地狱里来的煞神,下一刻,他抬起手,所有的火光全部拥向了魔气,前所未有的煞气震得玄武剑阁轰然倒塌,上万把仙剑同时飞了出来,“孟长青!”

    几乎是同时,孟长青非常有默契地将所有燃烧着的金符推了过去。

    一瞬间魔气像白色的热浪似的被掀了出去,大雪剑一剑出鞘,腾啸的剑气卷着上万把仙剑朝着吴客而去,东临海水掀起数百丈高的海浪。

    吴客抬头望着那些当头劈过来的剑雨,忽然他身后出现了一个幽灵似的身影,“听说你死不了?”他一下子回头看去,下一刻,吕仙朝抬手一掌将他拍了出去。

    砰的一声,上万把仙剑同时贯穿了吴客的魂魄。

    封印中,李道玄看见虚境忽然晃了一下,像是一池静水里落入了一滴雨。

    所有的道门修士都目不转睛地急切地盯着那一幕,吴客破碎的魂魄像是涟漪似的,一层层的、缓慢地晕散开了。菩萨的幻像越来越多,一尊尊地出现在天边,像是预示着什么。

    忽然,孟长青冲了过去,一把将不信邪的吕仙朝拽住了,两人一齐冲着摔了出去,原本吕仙朝所站的地方被佛光似的光晕照耀着,上万把仙剑穿了过去。吕仙朝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朝着一个方向看去,玄武最高峰上,一个身影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身后是翻涌不息的黑色迷雾。

    吴客!

    所有道门修士眼中的光亮瞬间消失,连吕仙朝的眼神都变了变,“什么东西?”

    一直没说话的谢仲春心中默算着时辰,忽然他对着孟长青与吕仙朝道:“想办法把他推到海里去!”

    孟长青听见了谢仲春的话,不解地看了过去,下一刻,他猛地想起来好像到现在都没见到他师伯南乡子的身影,没有一刻的犹豫,他直接冲向了紫来峰,大雪剑破空而来,他稳稳地握住了。吕仙朝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原地,两人同时出手。

    魂术巅峰之造化,就在这一手之中。

    同归于尽的手笔,三人全都被巨大的力量冲了海面上去,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一望无际的幽蓝海水,吴客一缕魂魄凌空立在海水之上,定住了身形,孟长青与吕仙朝则是摔落在水中,同时喷出了一大口血。吕仙朝几乎是立刻从海水中翻身而起,孟长青则是迅速用术法稳住了身形,两人全部抬头看向吴客。

    吴客望着这两个人,终于道:“何必呢?他们当初是怎么待你们的,你们两个人为了他们这么拼命,值得吗?”

    吕仙朝吐掉了嘴里的血,一双眼里全是闪烁的血光,“老子可不是为了他们拼命,老子今天是要和你算总账!”

    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孟长青却是低头看了一眼脚下。

    粼粼的海水,几乎蓝成了黑色,往下看是无边的黑暗。这一方海域比道宗要早,比魔物要早,甚至比蜀地那些灭亡的兽类出现的时候还要早,可能从天地混沌开天辟地的时候就存在了,孟长青记得自己小时候,李道玄曾经带着他来到过这附近的海岛,临岸的海水下有发光的鱼群循着灵气游动,可更多的仍是黑暗、死亡与未知,海底深处的黑色,仿佛只是与之注视一眼,就会被吞噬掉一切,他不敢往前走,就回头对着李道玄怯生生地喊“师父”。

    这天地间有一些超越了人心的壮观事物,它们是伟大本身,道门圣人能从这些事物中悟出道理,他没有那个悟性,李道玄看出来了,带着他回去了,再也没有带他过来。

    这是孟长青第二次来到这海上,他知道,这次没有别人了,他必须直面这些黑暗、未知、死亡,还有伟大本身,好在他也不是当年那个怯懦的孩子了。

    玄武山上,南乡子孤身一人站在了清墟大殿外,风吹动着他的衣襟,他注视着那辽阔无边的海。天下人提到玄武,都说八百里山脉,九挂瀑布,最后再说一句那海上数不清的仙山。可是玄武最伟大的道,其实不是这些,最伟大的道,就是道本身。在他的眼中,那些临岸的仙山全部变成了一颗颗的星辰,随着海水一起涌向那无尽的东方,日落了。

    从最高天望去,一整片临岸的海域缓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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