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8)(1/2)

形成了一个庞大的阵法。

    遥远的海上,吴客的神色忽然出现了一些变化,魔气涌不到这里来。他低头看向海水,海底深处的黑暗让所有的海水变成了黑色,竟是一点波澜都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排兜售瓜子点心纸巾,有需要的自提。

    杀魔物了这么开心的事情,当然要开心点。

    我可以负责任地剧透,不会死人了(至少这章里面的人不会死了)

    爬起来补充说一句!!!!反派还是要死的!

    第 108 章

    夜色降临。

    三人立在海水上,身上的灵力像是飘散的火焰, 这画面让人想起北地画壁上记载着的古老传说。海水倒立, 洪水席卷大地, 鬼魂游荡在落雨的人间,哭声传出去很远。

    海水、黑暗、恶鬼,还有从地狱里回来的人,今日发生的这一幕,早在数千年前就已经被佛宗圣人画了出来。

    虚境中,李道玄注视着这一切,他在看着他的弟子。

    海水涌上仙山, 阵法动荡起来, 平日里满是鱼群的海底今日空无一物。灵力翻滚, 三人的脚下涌现出许多的漩涡,大块的海水塌陷下去, 消失得无声无息。

    海面上,孟长青与吕仙朝望着对面的吴客,吕仙朝忽然率先出手,冲出去的一瞬间身上的煞气全烧了起来。

    吴客在吕仙朝逼到他眼前的那一刻抬手去挡,却不料被巨大的力量直接推了出去,海水分开,三人同时到了漩涡的上方, 谁也没有低头看一眼。

    吴客挡着那两股煞气,魂魄开始虚化,他终于道:“你们是要与我同归于尽?”

    孟长青与吕仙朝抵着魔气没说话, 两人身上都有血渗出来,落在了海水中,消失得干干净净。

    吴客望向孟长青,道:“孟长青,你我之间说起来还有段前缘,何苦呢?”

    吕仙朝听不下去了,“缘你个头!你废话怎么这么多?!”

    吴客失笑。

    吕仙朝忍不住瞄了眼孟长青,似乎是怕他这种时候出问题,孟长青忽然喝道:“小心!”

    吕仙朝立刻回头看去,发现吴客不见了,黑暗中雾气弥漫,周围的一切全都变了样子。下一刻,他被卷入了幻境,孟长青伸手拽住了他,在最后一刻施法幻出了海市蜃楼,两个庞然的幻境相撞,孟长青一掌将吕仙朝往光亮处推了出去,自己则是被巨大的冲击力朝着相反的地方跌了进去,吕仙朝伸手抓他,没抓住。

    等孟长青稳住身形再次抬头看去之时,眼前的景象已经全然变了,他眼中立刻锐利起来。

    环望了一圈,他发现自己正位于一座佛塔的最高层,四周画壁上画得是周天菩萨与神佛。这世上的幻术分为很多种,最难看穿的一种是人心所化,大约因为这世上的人很少能够赢过自己内心。

    孟长青在想如何破这个幻境,他沿着螺旋的长阶一层层地往下走,四周安静极了,蜡烛的光在他的脸上无声跳动着,佛塔里空空荡荡,忽然,他听见了雨声,像是雨打在屋檐上,然后落入瓷碗中,叮叮当当地响。

    他抬头看见了一副巨大的画壁,上面画着的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女人伏在地上,身上裹着厚厚的黑色鳞甲,有四只手,下身是蛇。男人则是道门修士的打扮,穿着道服,手里拿着剑,但是一张脸极为恐怖,黑洞洞的眼眶里有金色的东西在游动。男人和女人拥在一起,两人身上全都是血。

    孟长青只看了一眼,浑身都僵住了。他从来没见过他父母,这是他小时候在长白宗做梦梦见的他父母的样子。那时候长白宗的弟子会指着道书上的妖魔的画像告诉他,这就是你的母亲,你就是孟观之和她生下来的。那些久远的记忆忽然就涌了上来,像是这东临的海水一样。

    封印中,李道玄显然是有些担心,不自觉地握了下手。

    孟长青站着看了那画壁一会儿,他忽然回身往下继续前了,在他转身的一瞬间,整张画壁骤然分崩离析,剥落了一地。

    随着孟长青一路往下走,每一层的画壁上都会出现新的画像,而他过去之后,那些画像就会迅速崩碎开来。孟长青一次都没有回头。

    这佛塔似乎见不到底,越往下烛光越暗,画壁上的景象也变得模糊恐怖,孟长青越走越快,到最后他几乎是整个人在塔中飞奔,直到光线彻底消失的那一瞬,他才猛地刹住了脚步,他身后走过的路全部碎裂开,空心的佛塔从上往下看不见尽头,黑暗中,钟声回荡不息。

    孟长青的眼前出现了一扇巨大的门,他显然是察觉到了危险,提着剑慢慢地朝着声音的来源走过去。

    漆黑的门被推开,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看书,柔和的光照在了孟长青的脸上,他站在原地忽然没的动作,脸上的表情刹那间全僵住了。

    封印中,李道玄明显也没有想到,怔了怔。眼前这幻境无疑是孟长青的心境所化,照出来的是他心底最深处的东西,七情六欲,恐惧、愤怒、还有许许多多暗面的念头,换成不懂幻术的、心志不坚定的人瞬间就会迷失在其中。从孟长青刚进入这幻境他就很担心,他知道孟长青有心魔,刚刚孟长青朝着那扇门走过去,他以为最后一层出现的会是吴聆。

    可吴聆没有出现过,一次都没有。

    那扇门后,是他。

    李道玄是真的没想到,他看见孟长青就这么不知所措地愣在了原地,脸上的表情忽然悲伤又茫然。

    孟长青朝着屋子里走了进去,他看着那幻像,慢慢地低下了身。幻象似乎看不见他,只是坐在案前看著书。孟长青眼中有光在闪烁,他控制不住地颤抖着伸出手去,却在即将碰到的时候停住了。他心里知道的,他知道这是幻象,世上真真假假,转念成空,可他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

    李道玄望着那画面,心像是被一把攥住了,他不自觉地慢慢伸出手去,却在碰到虚境的一瞬间停住了。

    海面上,吕仙朝正一个人死死地抵着东来的魔气,他身上的煞气已经催动到了极致,魂魄变得赤红,几乎烧成了半天高。他这辈子不信道门、不信命、不服输,什么天道、宿命、预言,他全都不信!这世道践踏了多少人,给你的命你就要认?吃了苦就要逆来顺受?一句道法不仁就要人低头?他要这上天睁开眼看看,他永远不低头,他永远不会输!

    什么魔物?什么道门圣人?人就是道,道就是人!诸天神佛,谁来渡我?谁配渡我?!

    他眼中的猩红色渐渐地游动起来,像是有火从其中升起来,他猛地仰头吼了一声,“啊!”魂魄全烧了起来,整片海域的海水刹那间熊熊燃烧起来,冲起了万丈高的焰火。

    吴客猝不及防地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了出去,堪堪停住身形,他诧异地看向火海中吕仙朝模糊的身影。李道玄是道门金仙,孟长青天生金瞳,他们都是生来背负天命之人,注定要卷入这场浩劫之中。可眼前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是蝼蚁,所有的预言上都没有出现过他的名字,他也从未将他放在眼里过。

    世上竟然有这样的力量!这不是道门的力量,道门是天地灵力,可这个人的身上,不见天地,不见众生,只有他自己。

    吴客回忆了下,道:“你叫吕仙朝?”

    吕仙朝凌空立在燃烧的海水之上,狂风大作,海水烧成了滚滚的白雾,他盯着吴客,道:“怎么,你忽然想起和我也有段前缘?”

    吴客难得没能说出话来。

    魂符如鬼雨飘落在燃烧的海水上,吕仙朝的脸上倒映着狰狞火光,他豁出去了,抬起手掀出煞气,一字一句道:“吴聆!老子今天跟你玩!玩命的玩!来啊!”最后两个字落地,冲天的火光让整个天幕亮如白昼。

    吴客眼中游光乍现,全部的魔气都从掌心放了出去,他抬手一把挡住了那煞气,却仍是被冲出去数百丈远,再抬头时,他的表情已经不像之前那样随意。

    佛塔中。

    画壁上的菩萨全都垂眼望着,孟长青看着那毫无回应的幻像,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说:“师父,我得走了。”那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特别的悲伤,却没有了茫然。

    大雪剑一声剑啸,孟长青接过剑,忽然反手一剑朝着自己的心口刺了进去,鲜血涌出来的一瞬间,整个幻境骤然扭曲动荡起来,疼痛让人瞬间清醒,佛塔开始崩塌,孟长青一瞬不瞬地看着那幻像,下一刻,李道玄的幻像有如刚刚的画像一样,骤然分崩离析。

    剥落如屑的画壁,所有的菩萨都静静望着,孟长青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波动,大股的血顺着剑从他手中流了下来。自从修炼海市蜃楼后,他再没用这么惨烈的方式破过一个幻境。

    所有的景象都慢慢地模糊起来。

    东临海上,吕仙朝还在和吴客对抗,煞气在海上飘出数百里,他眼中的血光已经激到了极致。就连吴客也觉得,以一己之力对抗魔物,确实是不可思议。可是,也仅仅是如此了,他对着吕仙朝道:“到此为止了。”

    吕仙朝抬头看去,忽然他看见一个身影从魔气中显现出来,就在吴客说完那句话的那一瞬间,他身后大雪剑气席卷而来,浑身是血的孟长青一跃而下。

    魂魄骤然飘散开,吴客的身影出现在了另一侧的海水之上,黑色的海潮在他脚下朝着远方奔腾而去。

    孟长青一击不中,落在了海面上,他立刻抬头看去。

    吕仙朝也盯着吴客。

    两人忽然同时出手,一招倾尽全力。

    海上数百里的煞气全部朝着吴客拥了过去,吴客一双眼中倒映出庞然的金色魂河与猩红火海,魂魄焰火似的飘散,“你们杀不了我,没人杀的了我。”

    下一刻,魂河和火海同时被魔气贯穿,孟长青与吕仙朝被震了出去,如果不是大雪剑冲过去挡了下,两人的魂魄几乎当场全被震碎。李道玄在虚境中看见这一幕的时候猛地攥紧了手,虚境受到他的影响剧烈动荡起来。他看着孟长青与吕仙朝摔入了海中,海水激起了数百丈高。

    大股的鲜血开始在其中晕散翻腾,海面上全是破裂的魂魄,隐隐地散着红光。

    吴客的身影从翻腾的魔气中走了出来,一双眼望着那逐渐平静下来的海面,什么都消失不见了,没有任何的声音,也没有人从海水中出现。吴客站了很久,以为孟长青与吕仙朝死了,终于,他回过身朝着玄武的方向走去,要解开南乡子刚刚设下的阵法。

    就在他走到那封印前的时候,身后忽然有声音传来。

    “站住。”

    一柄长剑破空而来,挡去了吴客的去路,大雪剑。吴客的脚步停下了,回头看去。

    一只苍白的手按住了海面,重伤的孟长青从海水中翻身而起,他几乎没能稳住身形,忍了片刻,碎开的魂魄像鲜血似的一口喷了出来。这个魂魄状态,连一刻钟都撑不住。

    吴客看着他,眼神变得奇怪起来,道:“何必执迷不悟呢?”

    孟长青一离开海水,鲜血就从身上涌了出来,他撑着抬头看吴客,“是谁执迷不悟?”

    佛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吴客看向那玄武的方向,海水中原本有细小的漩涡,不知不觉间,漩涡已经遍布整个海底,他道:“这就是你师伯设下的阵法,你们想要救他们,可他们却想要你们和魔物一起葬身海底。”

    吴客又道:“吕仙朝已经死了,剩下你一个人还能做什么?”

    孟长青一直盯着他,终于,他低声冷冷道:“错了,这不是阵法。”

    吴客问道:“那是什么?”

    “四千年前,黄祖斩巨兽玄武立道于此,发现东临海底有一股上古混沌时期的力量,龙游至此,朝不得回,夜不得伏,黄祖认为这就是使天地初开的力量,于是黄祖搬来南蜀的山石,在海上堆砌无数的仙山,对应着诸天星辰,封印了这股力量。又命历代玄武掌教终生不得离开玄武山一步,为的是守着这封印。我师伯今日不顾祖训重开这封印,是为了杀你,封印解开后,他也会随之兵解身亡。”

    吴客闻声看向那海底,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海水一层层地涌上来。他问道:“你们道宗的人做事是一向如此?”

    “你就这么确定,没人杀得了你?”孟长青看向他。

    双方都没说话,海风吹过满是魔气和煞气的海面,竟是意外的和缓宁静。孟长青望着他道:“姜姚死了。”

    “他是自杀。”吴客不知道孟长青为何在临死前要忽然提起这事。说实话,他没想杀那孩子。他正要说什么,忽然,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没了声音,看着孟长青的眼神也有些变了,“你什么意思?”

    孟长青看着他道:“我今日见到你第一眼,就在想一件事,你是吴聆的半魂所化,姜姚身上有吴聆另外的半魂,姜姚已死,双魂重聚,可你为何还是半魂的意识?”

    吴客没说话。

    孟长青低声道:“我刚想明白,因为你根本没有拿到完整的魂魄,姜姚自杀的时候,毁掉了一部分的魂魄。”

    刹那间所有的声音消失,黑暗中海水涌动,血色的冰花在水底无声地凝结。

    孟长青对着吴客道:“你想要拿回半魂,直接杀了姜姚就可以,可你没有杀他,因为只要他死了,半魄就会受损。你控制了他的意识,可你没想到,他会醒过来,他会宁可自杀也不伤人。”

    孟长青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吴客的脸,从声音里听不出他的情绪,他道:“我一直想不明白,我当初明明杀了吴聆,魂魄是我亲手毁了的,你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以为这世上真的有不死不灭的东西,我曾经觉得道门金仙不会死,可我师父死的那一日,我看着他在我的眼前消失了,我试着聚魂,上千重幻境,我连他的一点魂魄都找不到。”他看着吴客的脸,“我错了,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永生不灭的东西。”

    吴客终于道:“所以呢,你想明白了什么?”

    “魔物不是杀不死,是有人帮你聚魂,对吗?”

    吴客不说话。

    “是北地那些魔物。”孟长青道,“是它们帮你聚魂,你才活过来。你自己无法聚魂,否则姜姚毁掉的魂魄,你自己就聚起来了。”

    吴客一直没出声,没有光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北地的封印中,李道玄看着两人对峙的画面,一直没转开视线。其实从他见到封印中这些菩萨复活的时候,他就已经想明白了这一切。魔物杀不死,这句话的本意是魔物很容易聚魂重生,和人不一样,魔物没有实体,哪怕过去千万年,只要有一个契机,魔物就能复活,而当一个魔物苏醒过来,其余的魔物也会很快被聚魂重生。这封印中本来只有一尊魔物是醒着的,如今九百多尊菩萨全部苏醒了过来。

    这意味着:只要封印住北地的魔物,吴聆就不是杀不死的。

    吴客为何要执意灭了道门?又为什么选中玄武?想清楚了魔物的事情,李道玄立刻就明白了,因为吴客没有别的选择。所有的事情连成了一条线,而最一开始,握着那条线的人是死在北地的长白宗两位真人,吴鹤楼和吴洞庭。他们两人查到了一些东西,一直查到了北地,在北地他们发现了魔物,是他们以死为代价将其余的道门真人引去了北地,今日发生的一切,都源自于此。

    魔物杀了吴鹤楼与吴洞庭,就以为也能轻而易举地杀了他,谁知道他直接把所有的魔物给封印了。

    吴客要灭道门,要灭玄武,那是因为道门的气数和道门金仙休戚相关,吴客唯一的目的是要杀了他解开封印。离开北地后,吴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此。

    李道玄什么都想明白了,所有能为道门做的,他全部都做了。只要他封印住魔物,吴客就不是杀不死的,只要杀了吴客,一切就全都结束了。

    东临的海水上,飘散的魂魄映出粼粼的波光,孟长青望着吴客,道:“我说的对吗?”

    吴客终于笑了下,道:“都对。”他道,“可是谁能杀我?孟长青啊,我这么说,你当初能杀了吴聆,不是你能杀了他,而是他注定要死。今时不同往日,不要说是你,今日就是你道宗所有道祖再世,也杀不了我。”

    吴客转身往外走,海水随之涌向东方,他道:“我今日留你一条命,你能活多久是多久,看看是你道宗先灭,还是你先魂飞魄散。”

    孟长青望着他的背影,终于,他用低得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道:“你怎么就知道,我杀不了你呢?”

    吴客往玄武的方向走去,他也不阻止南乡子施法,只是离开此地。就在走到封印外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发现眼前的景象有些不对劲,海水奔腾不息,有什么东西从海上飘落下来,落在了他的手心,他看了眼,是许多血色的冰花。

    海市蜃楼。

    一个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吴客的身后,浑身湿透的吕仙朝跟个鬼似的,开口道:“看错了,往下看。”脚下的海市蜃楼应声破碎开,吴客这才发现自己正好停在巨大的黑色漩涡之上。

    煞气直冲云霄,遥远的清墟大殿中,南乡子终于出手,立春四百年来第一次出鞘,浩然剑气横穿了整个海域,封印尽数揭开,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海底冲天而起,混沌初开,光耀寰宇。

    海水裂开了无数道,吴客回头的一瞬间,吕仙朝与孟长青同时出手,两股巨大的力量直接将他朝着那海底无尽漩涡推了进去。

    李道玄盯着那一幕。

    在最后一刻,吴客硬是生生地挡住了那两股力量,他稳稳地悬停在了漩涡之上,魂魄几乎飘成了黑雾。吕仙朝的脸色变了。吴客抬起头,一字一句道:“就凭你们?”

    孟长青道:“就凭我们。”

    下一刻,他直接伸出手穿过了魔气,一把抓住了吴客,连一旁的吕仙朝都没有反应过来,他看着孟长青冲了过去,海市蜃楼,一滴水是一个幻境,万顷的波涛,幻出了万千的世界,玄武山上学了一辈子的道,就为了这一瞬间,孟长青抓住了吴客的魂魄,两人骤然跌入了无数的幻境之中,一层又一层,仿佛永无止境,每一个幻境都是一个鬼魂的记忆,孟长青拖着吴客冲了进去。

    没有受到幻术影响的吕仙朝猛地睁大了眼,他看着孟长青抓着吴客一起冲入了那漩涡之中,两人同归于尽。一刹那间,海市蜃楼、魂魄、煞气、魔气、混沌的力量相撞在一起,大雪剑穿胸而过,吴客的魂魄骤然湮灭开,直到最后一刻他还在诧异地盯着着握着剑的孟长青,似乎完全不敢置信孟长青做了什么,他的魂魄化作了无数缕,消散在了混沌中。孟长青眼中的猩红消失,变回了翻涌的金色的雾气,黑暗深处,他的魂魄也到了极限,一点点地涣散开了。

    幻境中看见这一幕的李道玄猛地伸出手去,同一时刻,混沌的光从虚境中照了进来,照在了满壁的魔物身上,红袍忽然燃烧起来,惨叫声在封印响了起来,所有的魔物都在那光芒的照耀下幻化着烟消云散。李道玄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也没有听见,他死死地盯着虚境中孟长青逐渐消散的魂魄,“不。”

    其实心中早就有所预见了,可真的亲眼看见这一幕的时候,李道玄脑子里什么念头都没了。

    就在这时,一缕水雾似的魔物魂魄落入了虚境,像是一滴雨水,随后是第二滴,第三滴……所有的魂魄都有如雨水似的落入了虚境中。李道玄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抬头看去,满殿的魔物不知何时湮灭成了雾状,在光的照耀下,全部朝着那虚境涌了进去。混沌之中,多了无数的雾状的灵体,像是回归本源。

    李道玄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下一刻,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朝着那虚境伸手进去,波光晕开了。

    是通的。

    孟长青的魂魄几乎全都散开了,意识却没有完全消散,他的眼前涌现出了许多的水雾状的东西,还有明亮而耀眼的光。他以为是幻觉,在等着意识的消散,一只手忽然捞住了他的肩,抱住了他。金仙灵力浩荡汹涌,与混沌的力量融合在了一起,两股力量都很强大,却又都很温和,星河似的穿过了海水,让人想起古书描写鸿蒙初辟的那句话: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星宿列张。

    孟长青回过头望着忽然出现的人,他的表情意外地平静,临死之前的幻觉,从前有过一次,而上一次看见了什么,他已经全都忘记了。他看着李道玄,忽然抬手抱了上去,他没克制力道,抱紧了面前的人。就让这一切结束,停在这一刻吧,孟长青觉得他是真的累了。

    下一刻,孟长青感觉面前的人也用力地抱住了他,抱紧了。意识消散的瞬间,一股灵力护住了他的魂魄,那灵力是那样的熟悉,莫名令人想落泪。

    作者有话要说: 南乡子没死。

    都没有死。

    会好好的。

    我写感情戏应该能够快一点,就这么点剧情我磨了快七八天了……

    第 109 章

    南乡子看见李道玄带着孟长青从雾气弥漫的海水中走出来的时候,他是真的看愣了。

    玄武弟子、长白弟子、蜀地世家、吴地修士, 道门所有人都看愣了。

    魔气在玄武山脉里横冲直撞, 迷失了心智的百姓拥在山门前, 李道玄往前走,金仙灵力随之一起涌向玄武八百里山脉,涌向了广阔无边的人间,就像是落了一场雨,春回大地,万物复苏,魔气消散在风中, 百姓的眼中逐渐恢复了清明。

    有远道而来的珈平僧人站在空山中, 抬头看那林间漏下来的金色晨光, 他伸出手去,一片树叶轻轻悠悠地飘落到了他的掌心。

    玄武道碑一字不改立在山巅, 默对这山川大河、万顷汪洋。

    一场迟来的春雨终于泼了下来,洋洋洒洒,酣畅淋漓。

    孟长青做了一个模糊又漫长的梦,梦里他似乎回到了少年时,从来没有离开过玄武,午后放鹿天的长廊里落满了阳光,他背着剑慢慢地在上面走, 一边走一边看,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只隐约觉得那是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比这世上的一切都要重要。烟雾缭绕的大殿里,左右挂着一句诗,但有一处安香炉,即是神霄玉清府,他的视线落在大殿中央的那一道背影上,对方回过头看了眼,那一眼极为漫长,仿佛长过了这一生。

    要他拿所有的东西去交换,也愿意换那一刻。

    孟长青睁开眼醒了过来。李道玄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抬头看去,看上去是守了很久了。

    孟长青的记忆还没完全回来,看清李道玄的一瞬间只觉得恍惚。

    李道玄看着他,道:“我刚刚在想,雨停了,今春的景色与往年不一样,我前两年在后殿院子里种了梨树,昨晚路过的时候,看见开了一树。”

    记忆回到了脑海,孟长青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以为是梦,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伸出手很轻地摸李道玄的胳膊,样子特别小心翼翼,似乎在确定这是不是真的。他已经不相信了,甚至觉得是他死了所以魂魄才能见到李道玄。

    李道玄道:“我没有死,我一直在北地的封印中,你做的我都看见了。”

    孟长青听见这句话时抬头看他,忽然他扑过去一把用力地抱住了李道玄,死死地抱紧了,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就下来了,止也止不住。“师父……”他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失控过,心疼得在抽搐,手里紧紧地抓着李道玄,却不能平复万分之一,生死关头都没变过脸色的人,因为李道玄一句“没事了”,忽然就彻底地崩溃了。

    “师父,对不起。”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眼泪全然止不住,如果这是梦,那就不要醒,一辈子也不要醒。

    李道玄安抚着他,心底一阵突然而来的心酸,他知道孟长青经历了多少,也知道他把这些痛苦放在心里压抑了多久,他任由孟长青抱着他痛哭,把一切情绪都发泄了出来,这里没有其他人,好像又回到了许多年前,他安慰着那个弄丢了玉佩不敢回来的孩子,多少往事随风飘散,他眼前也有些模糊。

    紫来山上,吕仙朝高高地躺卧在松云间,闭着眼似乎是在睡觉,树叶缝隙里漏下来的雨后阳光落在了他的眼睑上。他也做了一个梦,梦见了那条窄窄的巷子,那个小小的院子,还有那个等着他回去的人,醒来的时候,他看着那阳光许久,然后他转身翻下了树。

    这世上有的人之间有缘分,有的人没有,有的人曾经拥有后来又失去,有的人曾经失去后来又复得,这山中有花开花落,这世上有缘起缘灭,所以才说,人生无常。

    魔物虽然已死,魔气也消失,但给人间留下的一大堆混乱却远远没有解决,道门为数不多的弟子们都派出去处理伺机出动的妖魔,余下的几个道门掌事的人则是留在玄武商议如何解决后续之事。此次魔物之患,道门招收前所未有的重创,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恢复元气。在所有门派中,长白宗是损伤最惨重的,两位真人惨死北地,门中弟子秉承遗志始终站在道门最前面,到如今,长白宗门中修士仅剩下十之一二,修为较高的稍微有点名气的全部死尽。

    南乡子想要帮长白,私下和几个长白修士谈过,得到回复是:“我派门中之事,我们自会处理。此次灾祸道门宗派全都遭逢重创自顾不暇,玄武弟子也多有伤亡,我们不便打扰玄武。”

    说这话的长白宗弟子年纪很轻,但是对着玄武掌门一字一句不卑不亢,即便是零落,长白宗也自有道骨与骄傲。

    南乡子看着他,心里觉得若是有这样的弟子,长白宗不会真的衰败。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谢若虚。”年轻的长白弟子三个字掷地有声。

    几日后,道门所有人聚在紫来大殿,一起商议如何尽快恢复人间的秩序。人间这场大灾死了太多人,怨气不散,强行镇压一来是人手不够,而来又怕再出一回魔物的事情,太白鬼城的存在就这样在众人默契地谁也没有提起的情况下被默许了。当没有更好的办法时,道门只能临时挑选一种最简单易行的处理方式,不满与不赞同绝对是有的,只是当下不是讨论这些事情的时候。

    这是道门的一次妥协。

    众人商议之前,南乡子派人去请李道玄。李道玄到了紫来大殿,他带上了孟长青。谢仲春伤势还没好全,看见孟长青出现的时候他的眼神明显有些异样。在座的道门中人看见孟长青的瞬间,一下子全都没了声音,众人起身对着李道玄行礼。孟长青站在一旁有些尴尬,他不知道为何李道玄一定让他过来,他不太适应过这种场合。

    还是南乡子开口打破了沉默,道:“刚刚说到哪里了?”

    谢仲春道:“说到蜀地山间的妖魔或许会出来,要派些人过去。”然后他扭过头朝着干站着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孟长青道,“大家都坐着,你一个人跟个木头似的站着干什么?你伤好全了?”

    孟长青一下子反应过来,说实话他对谢仲春有阴影,每次冷不丁听见谢仲春点自己的名字他心里都要下意识地抖一下。一旁的李道玄也对着他轻声道:“坐下。”

    众人都望着孟长青。孟长青这才开始找地方坐,李道玄见他那副样子,道:“过来。”示意他在自己的身边坐下。

    谢仲春端着杯子正要喝水,闻声手中的杯子停了下,道门规矩,师徒是绝对不能够坐在一起的。他抬眸看了眼孟长青,孟长青显然立刻就意识到了,他站在李道玄身旁,被谢仲春这么一眼看过来他还真的没敢坐下去。

    一旁的李岳阳见状开口解围道:“坐我这里吧,我这儿还有个空位置。”她示意孟长青过来她身边坐下。

    李道玄低声道:“不必了,坐下。”

    李岳阳立刻没了声音。谢仲春端着杯子手没动,就这么看着孟长青,也不说话。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孟长青的身上,一时之间气氛尴尬无比。

    南乡子看不下去了,让一旁的弟子去搬了张新的椅子,摆在了自己的下座,对着孟长青道:“此次魔物之祸多亏你了,你伤既没好全,坐下吧。”

    孟长青终于坐下了,他冷汗都要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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