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藏着疲倦 ◇60

  ◎喻殊白,你这是在耗命!◎

  车马到了澜沧书院, 喻殊白扭过头去看,谢晚宁已经陷在被褥里面睡着了。

  熟睡的侧颜氤氲着红润,胸口小幅度的起伏, 眉头舒展, 似乎正在做一个好梦。

  喻殊白见状,淡淡地笑了一下, 还是没有依照谢晚宁的话叫醒她,而是伸出手去, 将人小心翼翼地拦在了怀里。

  马车外,无垠站着,看着喻殊白将人抱出来,浅淡的眸子里滑过一丝讥讽。

  喻殊白对他视若无睹,只是一路将谢晚宁抱回了她的院子,细致地给人盖上被子之后,才终于分了一点注意力在无垠身上。

  “去开密室。”喻殊白说, 语调淡淡的。

  无垠眼眸中讥讽意味更浓了,他笑道:“谢晚宁在青玉观遇险了吧?簪子发挥用处了?难为院长了,失这一身血肉, 不知道又要将养多久。”

  喻殊白眼中的寒意越发浓重了, 他冷冷道:“无垠, 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不该管的事情最好别管。”

  “不该管的事?”

  无垠重复了一遍,嗤笑道:“我对院长的拳拳心意没有兴趣,对谢晚宁的过去未来更不感兴趣。我出身于琢玉盟,自然效忠于琢玉盟, 也容不得任何有损于琢玉盟的事情。”

  “琢玉盟历经几代帝王却能屹立不倒的原因, 我想院长比谁都清楚。不参与任何势力, 中立,是琢玉盟最大的免死金牌。”

  “但是院长如今在做什么?你救下的是温家的人,你担任的是澜沧的院长!什么中立?这两个字你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吧?”

  喻殊白紧紧地攥紧了手,月色之下,他的神色竟然有些许阴郁。

  他道:“我没有忘,也不需要你来提醒,无垠。”

  最后两个字他咬的极重。

  “不要忘了琢玉为你取这个名字的目的。”

  “我看院长才是。”无垠的话语里全是冰冷的刺:“院长不要忘记了,你姓喻。”

  言罢,他从怀里逃出一把铜钥匙,抬手扔给喻殊白:“开密室的钥匙,我可见不得喻家的少主拿自己一身的血肉去温养别人。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这是在耗命,喻院长!”

  喻殊白攥紧了钥匙,一动不动地看着无垠走开,夜色模糊了他的面容。

  半晌后,他才迈开步子,似乎想走近黑暗之中。但是他又忍不住停步,转眸瞥了一眼谢晚宁紧闭的房门。

  谢晚宁的性子他知道,这个人常常倔的像一头驴,认定的事情总是无法回头。

  若是寻常人,便也罢了,做不过寥寥草草地过一声,可是谁让这个人是谢晚宁呢。

  喻殊白想,热烈又勇敢,坚定又执着,她的人生就像一把锋利的宝剑,锐利所指,不曾退缩。

  只是过刚易折。

  若是谢晚宁将来要闯的地方一定有危险,这第一剑,总要他来为她挡。

  谢晚宁这一觉睡的好极了,几乎是一夜无梦。

  等到第二天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天光正好,种在院子里的那数十株桃树开了花,春风灌进来,把粉白颜色的桃花花瓣吹的到处都是。

  被砚台压住的宣纸被吹的哗啦作响,圆滚滚的在上好的乌木桌子上打了个转,骨碌碌地沿着桌线滚下来,啪嗒一声摔在地上。

  谢晚宁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只觉得这一觉,把骨头都睡酥了。

  她懒洋洋地撑起身子,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被放在了睡房里。

  旁边的竹凳上摆放着几件干净的换洗衣物,都是谢晚宁平日里最常穿的样式。

  一切都显的安静而祥和。

  谢晚宁便彻底坐起身来,摸摸自己的衣服,发现她身上的衣物没换,只是伤口被处理过了,此时已经不疼了。

  这大概是喻殊白亲自动的手。

  他这只腹黑狐狸总是刀子嘴豆腐心。

  谢晚宁想着,从床上坐起来,又抱着衣服,去房间后面稍作洗漱了一番。

  热水从头上浇灌下来,顺着白嫩的肌肤滑下,漆黑的长发被打湿,紧紧贴在身上。

  谢晚宁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她现在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耳边水声细微、叮咚,让谢晚宁的思绪有些放松。

  她眼前似乎又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清冷、温和、疏离,总是带着淡淡的笑。

  邵暮蘅——

  谢晚宁漫无目的地想,那天晚上她遇见邵暮蘅的时间太紧急了,她只想着先把人护下来,却没有想过,为什么那个碧眼杀手要追杀邵暮蘅?而邵暮蘅堂堂新科状元郎,御史大夫家的公子,又为什么会深更半夜地出现在京都的小巷子?

  问题有些多,谢晚宁想的有些头痛了。

  又泡了会儿澡,她彻底从浴桶里坐起来,湿透了的长发就这么搭在后背,也不去擦干,便坐在了窗边的乌木书案边,手中拿起一方墨台,一边研磨一边想。

  而且,追杀邵暮蘅的杀手,她是第二次见到了。

  第一次是在香雪楼里,对方莫名追出来要杀她,手中握着的是那把惊麟匕首。

  第二次是在京都夜巷之内,对方居然莫名追杀邵暮蘅,手中匕首改成了弯刀。

  为什么?

  惊麟为什么会在他手里?那杀手又是谁的人?

  想起曾经赠送匕首的哪位故人,谢晚宁指尖顿了顿,终究是没忍住,取过一支毛笔,铺平宣纸,想了想,动笔写了一封简短的信件。

  写完后,谢晚宁才站起身,将手探入书桌暗格深处,摸索了许久,终于找出一只小小的哨子。

  那哨子浑身弥漫着白骨一般的玉色,森然、冷清。大小约摸女子小指,尾端缀着一片小小的银叶子,在日光下闪烁着光芒,有些晃眼。

  谢晚宁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哨子放在了嘴边。

  奇异的是,谢晚宁用力吹哨,却听不见哨声,像是无声无息的召唤,片刻后天边却忽然蹿出一只通体雪白的鸟儿。

  鸟儿头上有三岔颜色,长喙锐利,目标准确地停在了谢晚宁的窗边。

  “多年未见,不知故人是否安好。”

  谢晚宁抿着嘴唇,将信件塞进三岔鸟儿腿边信筒,轻轻地摩挲着鸟儿的羽毛,低声道:“若他还活着,劳烦你将此信送达。若他不幸亡故——”

  她顿了一下,眼眸沉了下来:“惊麟匕首,我会送至坟前,断不会让它落入阴损之人的手里。”

  三岔鸟儿被放飞出去,谢晚宁仰着头,看鸟儿悄无声息地隐没在了一片晴空之中,片刻后,她才收回视线,有些出神地搅动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谢晚宁?谢晚宁你醒了没?”

  这时,门口传来杜归女的喊声。

  谢晚宁立即站起身,检查了下自己的束胸、外衣之类有无穿戴整齐,片刻后她才打开房门。

  门外,杜归女与喻殊白居然都在。

  春光明媚,桃花灼灼,喻殊白一道雪白的人影立于八角紫檀木窗外,凉风卷起他的青丝,衣袍纷飞。

  两个人四目相对,喻殊白勾了一下唇,狐狸眼亮如湖水:“醒了?”

  谢晚宁笑了下:“嗯。”

  杜归女咋咋呼呼地挤开谢晚宁进门,道:“哎哟,谢晚宁你可算是醒了,躺了两天两夜了,隔壁小侯爷都能下床走了。”

  谢晚宁眨眨眼,哭笑不得:“小侯爷伤的是手不是腿,能下地走路有什么稀奇的,我中了箭,还不兴我躺两天?”

  说着,喻殊白也进了门,看见她的发丝还淌着水,便顺手拿起了一方帕子,帮她细细地擦头发。

  “谢夫子可别五十步笑百步。”喻殊白假模假样地笑着说:“你的那条胳膊没废,还得多亏了射箭那人不识货,抹的药不至于太毒,半粒药丸下去,再加上谢夫子平日里多以逸待劳,这才只躺了两天。”

  谢晚宁闻言,稍稍抬眸瞧他,将有两个紫薇舍人的事情说了,皱眉道:“我急着与小侯爷离开,忘了将那人一并带过来了。”

  “不需要谢夫子操心,那么高的井口摔下去,就是捞,护城军都捞了半日,那人跑不了。”喻殊白的语气并不怎么上心:“至于他的脸……江湖之上,换皮换脸之事并不少见。若谢夫子还不放心,我已经将人交予了典狱司,稍后若有什么,再说与夫子一并听。”

  这事确实是谢晚宁多想了,喻殊白做事很稳妥,青玉观那边必然是第一时间派人去搜过,该抓的一个也跑不了,后续的水井事件也不需谢晚宁多操心。

  只是谢晚宁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在吹笛人附近,遇见邵暮蘅的事情。

  这时,杜归女说起来:“不过话说回来,没想到邵夫子一介文弱书生,竟然也敢帮着一同去分散蛊人。谢夫子,你是没瞧见邵夫子手腕上的那些伤,青青紫紫,肿的老高了。”

  谢晚宁看向杜归女,杜归女起了点劲头,继续说:“只是邵夫子在赶来的路上,似乎碰见了贼人,差点被害,据说还是谢夫子你出的手?”

  “昂——”谢晚宁应了一声。

  听杜归女的描述,邵暮蘅虽然与人世间越发疏远了些,但似乎依旧是那个温柔和善的少年。

  她也许不应该怀疑邵暮蘅与吹笛人有关。

  谢晚宁暗自谴责了一下自己,想想当天夜里邵暮蘅脆弱的神态,更加闭口不言了。

  喻殊白倒是淡淡地瞥了杜归女一眼:“倒不知道杜夫子还有说书的天赋。”

  杜归女一下子捂住嘴,不作声了。

  喻殊白给谢晚宁擦干净了头发,也没有停下。

  谢晚宁能感受到喻殊白的手指,在她的发丝间轻柔地穿梭来去,偶然间勾动一两根发丝,像是在拨动一根古弦,弦声悠悠婉转,让谢晚宁有些酥了。

  她实在喜欢有人轻轻地摩挲她的发丝,这样依恋的感觉总让她想到小时,伏在母亲膝头撒娇耍赖的时光。

  喻殊白把住谢晚宁的青丝,轻巧地挽起来。

  也不知道他私底下自己练习了多少次,动作竟然是流畅的。

  束发的最后,喻殊白从袖口中掏出一根通体水色的簪子,手腕微动,绕着青丝,簪子嵌进发里,缓缓地推进去。

  谢晚宁看向铜镜,那支上弦月簪安安稳稳地戴在她的头上,玉兰色之中的一点沁红,似乎又恢复了原来的颜色,灼灼其华,仿佛要烫伤人眼。

  而喻殊白眼眸弯弯,眼睫微垂,笑容风轻云淡,只是瞳仁深处藏在两分微不可察的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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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藏着疲倦 ◇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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