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13)(1/2)

后,已经因为某些小事杖毙了好几个宫人了。

    张内监如此这般的絮叨,不过是些宫内闲话,但秦嬗却听得起了一层冷汗。按照张内监所描述的,像极了魏国灭亡之前那三年魏帝才出现的事。

    当时引起魏帝性格大变的并不是汝阴王的死,而是丞相卫封的死。丞相卫封死后,魏帝才渐渐变得暴躁易怒,一意孤行。

    在败于雍国解思渊手上后,魏帝时常在宫内暴走,如是他能在亡国时失心疯般砍杀他人,甚至杀了秦嬗——他自己的女儿也是不什么意外的举动了。

    然这些事应该需过好几年才会出现,怎么从现在就开始了?太子还在、卫相还在时,魏帝就这般不正常了。

    难道头疾真的会令人性情大变吗?

    “再加上,孟婕妤生下了九皇子,皇后实在劳心劳力,所以也想让公主您回去呢。”

    皇后想让她回去也是正常,皇后没有女儿,也看不上其他愚蠢的姬妾,秦嬗是她在后宫很好的帮手。

    而且...

    秦嬗此时才反应过来,她一个激灵,反问内监道:“什么?孟洁生了孩子?!”

    她这一叫,孟淮也回过头来,秦嬗看到他拿着信纸的手都在发抖,眼神阴狠,仿佛要杀人一般。

    不光孟淮没想到,秦嬗也没想到,孟洁当初多么憎恨、多么厌恶魏帝啊。秦嬗还以为孟洁会想自己的母亲谭姬一样,绝不会想要生下仇人的骨血。

    没想到,一年不到,居然有这么大的转变!

    “是啊,”张内监丝毫觉查不到面前二人的异常情绪,兀自道:“是啊,九皇子雪白可爱,聪明伶俐,陛下可喜欢了。”

    晚上,秦嬗洗漱完毕时已经很晚了,却见孟淮所居的客房灯还亮着,她咳嗽一声,佯装问身后的女婢,“驸马歇息了吗”

    此时,房中的灯立马就灭了。

    秦嬗不禁笑了出来,笑着笑着又微蹙了眉头,她打发女婢离开,自己敲了敲门,轻声问:“孟淮,睡了吗?”

    “……”他在装睡,当然不会答应。

    秦嬗索性推门进去,只见油灯上还有一缕残烟萦绕,绕过屏风孟淮躺在榻上背对着她,好似真的睡了。

    但装的匆忙,被子都没拉好,有一半拖拉在地上。秦嬗走进去,将被子捡起来,并为他掖好,她坐在床脚,道:“我知道你心里憋闷,你肯定想与人述衷肠的,我现在来了,你若是想说,现在可以跟我说。”

    “……”

    秦嬗提高了音调,“若是不想说,那我走了。”

    静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

    她正要动身,没想到被一把力气揽在怀里。

    孟淮翻起来,从背后抱住了她。

    “别走…”

    他求道。

    孟淮侧坐在秦嬗的身后,双臂搂着她的脖子,脸埋在她的发间,秦嬗想转过身来说话。但他执着地不放,就喜欢像个孩子一样黏在她背上。

    “我不走…”秦嬗无法,只得拍着他的手哄道:“我不就在这儿吗。”

    孟淮没有说话,他每月都和阿姐通信,但阿姐在信中从未提到怀有身孕。

    孟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也想抛下仇恨,跟秦嬗在一起吗?那阿姐为何就不能生孩子。

    但不论孟淮如何说服自己,都不能改变秦嬗和魏帝有本质区别的事实。

    秦嬗没有攻破燕国首都,没有逼杀他的父母,没有奴役他的臣民,没有虐待他们姐弟。她就是阿吉娅,只是阿吉娅不幸地顶了魏国秦姓罢了。

    但魏帝不同,他手上沾满鲜血,孟淮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当初自损身体喝避子汤药的阿姐,甘愿为仇人生下孩子。

    然不论怎么想,孟淮都没有答案,一切只能回到长安当面问问阿姐。

    在这心烦意乱的时候,孟淮本能地希望秦嬗在自己身边,她什么都不必说,什么都不必做,这般安安静静地就好。

    少年的喜欢如此纯净,没有任何欲念,没有任何情、色,满满的青涩。更别说孟淮长期的压抑、缺爱,他的要求十分简单,相伴已经足够让人雀跃,让一点点快乐都放大。

    他就这么抱着秦嬗,两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某一刻孟淮的脸在秦嬗的发间蹭了蹭,他的呼吸透过青丝喷在后颈上,她的心忽地重重跳了两下,像有人轻轻挠痒一般。

    说没有悸动,那是假的。她毕竟已经是成年女子,而且又有前世的记忆,少年的孟淮纵然与前世的他已经完全不一样,却还是同一张脸。

    食色性也,成年女子最初的心动不就是皮相和身体?

    在前世这两样孟淮真是在她面前毫不保留地展现,不然她一个对男人已经快要死心的寡妇,缘何又春心荡漾?

    秦嬗心跳不断加快,腹中窜起一阵燥热,她不安分地动了动身子,孟淮感受到她的异样,手臂松了松,秦嬗转过身,预备劝说他不要多想,快些睡吧。

    哪知转过来时,对上的是一双小鹿般湿润的眼睛,他那双清澈透亮的眸子就这么眼巴巴地望着,在黑暗中一点也不懂隐藏自己的爱意和眷念。

    秦嬗的心几乎要跳到了嗓子眼,她若是再不明白,她就是傻子。

    这个少年郎,喜欢她。

    秦嬗无比肯定。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笑容逐渐猥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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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暗

    “孟淮…”秦嬗嗓音干涸, 却带着一丝柔情。

    “…不要走,”孟淮挪近身前,秦嬗要动, 他的手已经扣住了其后脑勺, “能不能不走…”

    秦嬗有些不敢, 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怕那已经熄灭的心火又被点燃。她垂下了眉目, 孟淮却迎了上来。

    “能不能不走...”孟淮再次如是问, 鼻尖似有似乎地蹭磨着她的鼻尖, 呼吸开始急促。

    如果不走, 能做什么, 孟淮懵懂,秦嬗却心明。以前是她想要便要, 但她现在不想要了,却逃不掉,若是两人踏出了那一步,她当初下定的要和离的决心不就付之东流?

    “我得走了。”秦嬗双手撑向他胸口, 想保持一点距离,可话还没说完,却被给他如敲鼓般的心跳吓得缩回了手。

    “你!”秦嬗红着脸仰起头来,孟淮痴痴地望着她, 见如此娇艳羞涩的秦嬗,那含惊含露的眼,荡着水艳的唇, 脑中顿时空白一片,他另一只手也抚摸上了秦嬗的脸颊。头一歪,眼一闭,吻了上去。

    他那般生涩,都不叫吻,那是摩擦,那是蹭弄,完完全全不像第一次在野外林中甜美。秦嬗发僵,脑子告诉她要躲开,身子却动不了。

    非但动不了,还渐渐软下来,像被人抽掉了骨头,就要化成一滩泥。

    孟淮不懂如何打开机巧,也不明白什么是技巧,只知道简单的触碰已经满足不了自己,便伸出一点小舌去舔。

    这一舔,秦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吐纳都乱了,难耐的呻、吟抿在唇间,抵死不出口。

    而孟淮比她更加难受,舔了软玉般的唇瓣还不够,又往上次没有达到的脖颈嗅去。他当真像只小狗一样,在她脖颈和肩窝间闻来闻去。

    秦嬗禁不住挺直背脊,将曲线腾挪给他,双手握成拳头,放在身侧,脑袋里已经混沌不清了,在她印象里他们不是第一次同房了。

    那日醉酒不是已经同房了吗

    怎么这幅身子还像处、子一般,稍微撩、拨就激动不已。

    好在有衣料相隔,孟淮只是缠绵地闻了闻,却不知道怎么进行下一步,只能失望地又来找她的唇。

    他当真是个聪明的学生,无师自通,这回上来不但会舔了,还会咬人了。

    孟淮记起秦嬗当时就是咬了一下自己,打开了牙关,他便也轻轻衔住了秦嬗的红唇,不过舍不得咬,就是柔柔细细地品。

    秦嬗腹中那团燥热越发变大,终于松了牙关,孟淮瞅准了时机,立刻卷住她了一段小舌。

    两人同时倒在榻上,孟淮在她耳旁轻啄、游离,呢喃道:“阿吉娅…我喜欢你…”

    说道这里,他的手只是摸了摸公主的胳膊这点小小的、无伤大雅的、连亲热都算不上的、但在晋江就是不能写、写了就要被锁的、必须要我改、但改了又不能少于原来字数、弄得我都不知道写什么、只能随便写一点的动作。(反正他就是摸了,啥也没摸到,就被晋江及时的制止了,晋江要求驸马和作者我一起共建和谐社会。)

    秦嬗却阻止他:“别…别了…”

    孟淮顿了顿,撑起身子,问:“别什么?”

    秦嬗复看向他,眸光盈盈,“别喜欢了,好吗?”

    即便粗糙如韩策都发现了,公主和驸马不对劲。

    从弋阳出来时百姓那般热情相送,特别是许汶这样直接受到他二人帮助的人挥泪作别,他二人还是闲闲淡淡的,能拉扯出一个笑容已经是奢侈。

    更别说都快到长安了,他们一句话都没有说,并且分房而居,繁星都怀疑是不是符临江给他们开的药,是会让人情凉性冷的。

    连阿萨这个说不了话的,都被如如等八卦者拉到一边打听,主子们到底出了什么事。

    阿萨无奈,他是跟孟淮亲近,但他毕竟不是孟淮肚子里的蛔虫,他不说,如何能知道。

    被如如等小孩子聒噪地无奈了,阿萨只能厚着老脸去问孟淮,近日是怎么了。

    当然他没有直接问,阿萨将丝丝等人近况告诉孟淮,现在他们已经约莫拉起了百十余人队伍,并且按照吩咐,调了几个得力的密炎司的老将绕过层层关卡,去北方打探燕国昭武王的消息。

    那是先燕皇的弟弟,是孟氏姐弟皇叔,早在国破的时候失散了,且这么久没听到他被抓获的消息,想来应该是在某处休养生息。

    如果能联系上,那姐弟两就不再孤单,便有了长辈可以依靠。

    大事汇报完了,阿萨开始打哈哈,比划着道:“先前接到王子的信真是吓了一跳,好在你没事,不然我真不知如何跟公主交代。”

    他口中的公主便是孟洁。

    孟淮敷衍地笑了笑,现他们正在长安的驿站休息,等明天宫里的内监来接入城中,以示陛下的爱戴。

    从所住的窗户里,孟淮能看到长安高高的城楼,他不喜欢这样的城楼,燕国先祖逐水草而居,爱席天慕地,连后来都城都不垒筑牢房般的高墙。

    孟淮每次来长安都很是排斥,第一次是作为奴隶来的,今次是为与秦嬗和离来的。

    阿萨问他最近为何总是这么闷闷不乐,他该怎么回答。

    那天秦嬗告诉自己,别喜欢了,可以吗?

    他又该怎么回答。

    如果就这么不管不顾地任性地进行下去,他又要抱以何种心情跟阿萨讨论对付魏国。

    是以,孟淮只能痛苦地嗯了一声,小心翼翼将秦嬗的衣服穿好,看着她奔出房去。

    只能这样,不然如何解。

    秦嬗此时很是决绝,她进城回到公主府后第一件事便写了和离的请奏,送往宗正寺。

    之前三个月的约定,在孟淮吻上自己的那刻就已经不能作数了。

    但公主离婚不是简单的事,宗正寺处理皇族事宜,需得通过他们呈报大宗正。大宗正视事情大小,决定要不要上报皇帝。皇帝和皇后一般会讲究家和万事兴,劝和不劝离。

    但这些大都是过场,特别是像秦嬗和孟淮这种不算是家族联姻的,只要夫妻二人同意,旁人也不便多说。

    不出月余就会办成和离,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这时繁星等人才知道有这档子事,如同一块巨石扔进平静的水面,何止激起千层浪,简直内中鱼虾都要被炸出来。

    可怜的阿萨被繁星、如如连带凑热闹的阿福围着问来问去。连韩策都要去找符临江打听消息,好在他被秦嬗带走,与孟淮一起进宫去了。

    符临江觉得自己很不好受,他就跟一个特别大特别亮的灯笼一样,坐在秦嬗和孟淮中间,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偏偏长安城特别大,检查特别多,行了一个多时辰才到地方。

    秦嬗和孟淮分头行动,她去给魏帝请安,孟淮当然是去找他阿姐。

    宣室中魏帝在跟卫封商议清理吴王同党的事,虽然吴王意外死了,但他的余孽还得处理,多少人眼巴巴地瞧着呢。

    要知吴王同党的处理可是皇帝对魏国老派贵族态度的最好信号。秦嬗来请安本按照以往一样,站在大门外等候,哪知魏帝让她进去。

    秦嬗有些意外,不是谁人都能旁听皇帝和丞相论政的。她掀帘进去,只见魏帝歪在榻上,人瘦了不少,也老了不少,他头上绑着一根绸布,上面敷了药,看来确实是头疾不轻。

    魏帝见她进来了,指了指一旁的蒲团让她坐下,秦嬗还未落座,只听魏帝道:“宜春啊,净给我出难题,当初要成亲的是你,现在要和离也是你。”

    秦嬗尴尬地要起身,魏帝打了个手势,“你先坐,我要跟丞相继续议事。”

    这一论就论到了黄昏,秦嬗都开始昏昏欲睡了,二人终于有了结论,吴王同党罪责重的发配,轻的关押,吴王的爵位降为郡王,嫡长子还是可以世袭。

    在秦嬗来看,这简直不算是惩罚,为何不斩草除根,以防春风吹又生。

    魏帝本来说跟秦嬗聊一聊和离的事,但他的头疾似乎又发作了,痛得他摔碎两个杯子,偏殿候着的太医赶紧过来,给他施针。

    秦嬗跟着卫封退出来,她忍不住问为什么不将首犯砍头示众,杀鸡儆猴!?

    卫封也是年纪大了,才刚与魏帝的一顿碰撞已经耗尽他的精力,但他也敬佩秦嬗在豫州所为,是以耐心与她说:“吴王死了,已经杀一儆百了。”

    秦嬗道:“这算狠吗?新政为何施行不下去,不就是因为有吴王这种地头蛇吗?丞相难道不清楚,我们秦氏那些贵族都是草莽英雄,多半不懂孔孟之道,用人之术,像吴王这样一朝得势,就作威作福,把持仕途的人太多了!”

    卫封道:“公主,你都知道的,陛下能不知道吗?然你还是太年轻。自古以来,治国就是皇权与门阀的斗争。陛下一旦实行严政,那他就是把自己和所有的贵族门阀对立起来。本来新政是为了稳定他国旧民,但如果魏国贵族都躁动反对,魏国才建立几年啊,禁不起折腾呢。”

    卫封擦了擦头上的汗珠,将秦嬗带到一旁,接着道:“公主,中原纷乱,群雄并起,咱们之前有太多短命的二世而亡的国家,大都应了那句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

    “那我们就看着那群老头文恬武嬉、饱食终日吗?”

    卫封道:“公主,凡事不可一蹴而就,现在是施政的关键时刻,稍不注意就会遭到反弹,适当的树例能得到的效果,就不必大动干戈。等年头长了,新政慢慢出了效果,自有一批由天子提拔的新贵族成长起来,到那时候陛下有了新的抓手,才是能大刀阔斧的时候。”

    他道:“穆公重用商鞅,激起众怒,惠公不也得杀了商鞅,来稳定老骨头的情绪吗。治天下说的不要脸一些,就是制衡,平衡比什么都重要。”

    卫封见秦嬗抿唇不语,他笑道:“年轻人总是容易走极端,以为这个世界不是黑就是白,对于制衡之术不屑一顾,但你慢慢会明白,这是种艺术,是种巧妙,不是谁都能会的。”

    秦嬗恨道:“我宁愿不会。”

    卫封还想说什么,但他急喘不过来,脸变得青紫,下人看到了忙将人扶到不远处的凉亭坐下。

    秦嬗哪真有这么多任性娇嗔,不过是故意的,现下有人准备去叫太医,秦嬗道:“不必了,我的这个下人会点医术,由他给丞相把把脉就好。”

    于是,秦嬗给了符临江一个眼神,一直呆愣愣站着的他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一番号脉后,符临江简单给给卫封的仆从说了个方子,嘱咐不能劳累,不能激动,将养就会慢慢好。

    仆从道谢后辞了秦嬗,符临江低声问:“我以为你带我来是要给皇帝治病的,怎么会为这个老头治病?”

    “老头?”秦嬗笑道:“你家里出这么个老头就烧高香吧。”

    她没有正面回答符临江的问题,也知道他没一点政治敏锐,不会继续追问,这样就无法窥探秦嬗内心最阴暗的想法。

    她回身看向巍峨大气的前殿,暮光沉沉,巨大的宫殿仿佛长着吃人的血口,她永远无法忘记魏帝将那把钢刀送进自己胸膛的场景。

    所以,她阴暗地想,如果魏帝能死掉,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是什么给了大家今天要开车的错觉,搞得我还有点愧疚。

    驸马亲一下多么不容易啊,开车目前还不行啦!

    明天继续~

    ☆、小九

    所以, 秦嬗阴暗地想,如果魏帝能死掉,就好了。

    只是, 魏帝现在没有要杀她, 非但没有要杀她, 还要捧她。

    魏帝不算是个好父亲,好男人, 他辜负了很多人, 伤害了很多人。但他是个暴君吗?他是个昏君吗?他该死吗?

    生逢乱世, 何来无辜。魏帝不功阀征讨, 就没有战乱?没有流血牺牲?不, 如就当年秦始皇要统一六国一样,唯有统一版图, 才有可能没有战乱。

    魏帝当然不敢与始皇相比,但时空穿梭千年,他们的心情又何尝不一样呢?

    魏帝是恨毒了秦嬗,所以一定要杀了她吗。

    当然也不是, 在国破家亡的情况下,在昔日罪奴反攻未央宫的情况下,在终其一生的抱负都付诸东流的情况下,魏帝的发疯发狂都变得合情合理起来。

    那在魏帝没有杀秦嬗之前, 秦嬗就要把自己的父亲杀死吗?为避免前世悲剧,就要提前动手,这算和加害者有何区别呢?

    此番道德悖论, 谁人能有标准答案。

    天色渐暗,宫人来报秦嬗,说驸马打算在凤凰阁用饭。秦嬗点了点头,对符临江说:“走吧,看了皇帝,我再带你去看看皇后。”

    符临江满脸不乐意,秦嬗笑道:“谁人不爱长安富贵呢?谁人不愿见识皇族亲贵呢?怎么到你这儿跟上刑一般?”

    “这有什么好。”符临江唉声道:“这些华丽的宫殿如同囚笼一般,没有飞仙峰一半好。”

    秦嬗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或许真是委屈你了,等事情了结,就放你走。”

    符临江哪舍得美人期期艾艾,又挺起胸膛,眼中变换了正义凛然,“当然了,能陪伴公主纵死也是人生美事一幢。”

    秦嬗笑着摆摆手,符临江接着道:“至于那个老头,他没有什么大病,只是年纪大了难免精神不济,但他这样的高官又不可能放下所有颐养天年,所以…”

    所以前世卫封算是累死的?

    这就难办了,有病还能治病,没病还能把丞相案几上的文书都扔了不成。

    “当然了,我给他的方子最是适合温补调养,能够强身健体,先吃一段时间试试看,定期复诊即可。”

    符临江说的胸有成竹,秦嬗放心了一些,想着请他出山还是有用处的,用医用药的事情太敏感,是不好找宫内太医的,他们在未央宫浸染太久,一个个都成了精,前脚号了脉,后脚就有小道消息传出来。

    她正思索事情,符临江忽而噢了一声,道:“这个美人倒是让人眼前一亮。”

    秦嬗抬头,已经快走到椒房殿了,而面前有个穿着素白曲裙的女子婷婷袅袅走来。

    这人好生面熟,但秦嬗就是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这时女子已经走到了面前,秦嬗咳嗽一声,让符临江收起他荡漾的眼神。

    那女子莞尔一笑,朝秦嬗拜了拜,轻声道:“宜春姐姐,好久不见了。”

    秦嬗满头黑线,宫里的姐妹与她关系都很是一般,多半是看不起她为奴而生的身世。而且秦嬗重生的时候已经十五岁了,没心情去培养姐妹情谊。

    至于这个妹妹,她确定不是魏帝所出,眼神中难免带着疑惑。

    那女子直面秦嬗探究的眼神和迟疑的语气,一点也不尴尬生气,还带着柔美的笑意,道:“姐姐不认识我,也是理所应当,我是汝阴王的二女儿,陛下刚封了丽云郡主。”

    原来丽华公主的亲妹妹,难怪觉得这般熟悉,看那张脸确实跟丽华公主有几分相似,只是秦云其人才十七岁,所以多了一份少女的天真。

    秦嬗心里还存了对丽华的愧疚,而且汝阴王才刚去世,秦云瞬间孤苦伶仃,秦嬗便也笑了笑,向她还礼道:“郡主安好,不知从哪里来”

    “我从椒房殿来,刚给皇后请安。”

    “为何不留下用饭?”秦嬗问。

    秦云眸光透着戚戚之色,低声道:“还需回去给父王烧香,毕竟没有出小功期,不好沾染了椒房殿。”

    “也是,委屈你了。”秦嬗道。

    秦云揩了揩眼角,道:“好在陛下垂怜,准许我住在宫内,就在岁羽殿,离姐姐当年的玉堂不远呢。”

    秦嬗抽动了一下嘴角,见多了旁人对她夹枪带棒,一下子这么亲热,她还不习惯呢,笑得越发勉强。

    好在秦云极会察言观色,见一点好就懂得收,看气氛有些冷了,便又说了两句改日再找姐姐玩之类的话,便离开了。

    人离开,符临江的眼睛还黏在她身上,叹息道:“真是人要俏,一身孝啊。”

    秦嬗道:“你看你说得是人话吗!”

    一行人到了椒房殿,皇后刚摆好饭,秦嬗也是饥肠辘辘,但没有皇后的首肯,她也只能跪在下面等着。

    皇后亦是瘦了不少,连眼中都少有往日的精光了,饭一点没有动,无声坐了半日,才叫秦嬗过来。

    “你吃吧,我吃不下。”皇后道。

    千事万事肚子最大,秦嬗可不会委屈自己,先填饱而后在听皇后训话也不迟。

    两刻钟后,秦嬗吃了饭宫人收拾后,皇后歪在榻上,与秦嬗道:“孟洁那小狐狸真不知给陛下下了什么药,居然能让陛下这般言听计从。她想让孟淮回来,就平调到了廷尉,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或许真是下了药。”秦嬗道。

    皇后瞥了秦嬗一眼,道:“你以为我没有查过吗?饮食、酒水、用香都查过了,没有异常,可见她是真凭本事了。”

    “为何不在她生育之前动手呢?”

    “试过几次,她是福大,安安全全地将孩子生了下来,竟还是个男孩。”皇后道,“害的陛下都注意到我的举动了。”

    “那扶持一个傀儡呢”秦嬗提议道,魏帝不就是爱美人嘛,孟洁固然倾国倾城,但也不是找不到能平分秋色的人。

    “找了,现下后宫有三个,都是承欢了几日就被冷落的,不堪大用。”

    “事先没有调、教吗?”

    “你以为我会办没有底气的事吗?不光容貌一等一,且才艺俱佳,而且心思细腻,饶是如此都败下阵来。”

    秦嬗想了想,低声道:“皇后,父皇床第之间有些癖好,近几年越发地重了,不是谁人都能受得了的。”

    皇后哪能没想到这层呢,虽然打了提前量,但确实有人实在受不了,这是承宠啊还是讨死啊。

    “这样说来,那小狐狸确实能挨,活该她日日侍寝还没被打死。”

    世间万物,无非一物降一物,可能孟洁就是有本事能抓到魏帝的命门吧。

    “现在好了,弟弟也回来了,两个狐狸精一同气我,早晚我要死在他们两的手上。”皇后如是道。

    秦嬗垂目,皇后冷声道:“作甚?怕我又扇你巴掌?”

    “不是,我今天见了父皇,他一点也没提到驸马。”秦嬗道。

    这确实让她意外,本来孟淮不愿意去前殿请安,她心里还有些惴惴的,但魏帝只字不提,仿佛忘了他这么个人。

    说到这里,皇后终于松了语气,“这一年来,陛下确实很少提了,但愿当初只是一时兴起,否则他回来了,陛下又行荒唐事,会被那些老臣抓住把柄的,本来新政就推行得困难。”

    秦嬗点了点头,皇后这才道:“对了,你为何要和离啊?你在中间,陛下还能顾及几分,他现在是没空管孟淮,等他回过味来,你又和离了,孟淮岂不是又能大摇大摆地出入后宫?”

    期间太多波折,秦嬗无法跟皇后解释,她只能道:“就是不想过了。”

    “胡闹!”皇后叩响案几,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当初势力小,能力低,想找个没背景的人嫁了,借着他的位置自己做政绩。现在吴王倒台了,政绩是他的,但其中赞誉你也分了一半。翅膀硬了,就想找另一个下家,另一个台阶是不是?”

    皇后是何等精明,在她面前撒谎是何等困难,不知道说什么时候说真话就好了,实在保证不了真,就一半真一半假。

    是以,秦嬗颔首,道:“他确实满足不了我了。”

    皇后盯着秦嬗看了许久,“你倒坦诚,我没白培养你这么久,我懂你的心思,对我而言,我也需要你更上一层楼,孟淮罪奴的身份就是天花板,在魏国不可能有更大作为了。只是,现在不行,你再熬个一年半载,等我想个办法处理了他姐弟两个,你再和离。”

    秦嬗吞咽一口,还想说什么,皇后一记眼刀赏赐给她,她闭上了嘴。心想今天刚回来,且皇后心情不悦,暂且不要硬头皮非得要个结果,缓一缓也未尝不可。

    于是她道:“皇后说的是。”

    皇后没有再提秦嬗,她还想着孟氏姐弟,“该找个高手做成意外才是。”

    秦嬗听皇后要下杀手,忙道:“皇后不可贸然动手,否则您就是众矢之的,多少只眼睛看着呢。”

    “你威胁我?”皇后欠身瞅秦嬗,抿唇冷笑,“还是你对那英俊的驸马动了心?”

    “不敢。”秦嬗聆训,没有再说话。

    须臾,皇后平静了心情,没再提这件事,闭上眼闲闲地说:“来的时候看到丽云郡主了。”

    “看到了。”秦嬗叹息,“她也是可怜。”

    皇后鼻子里哼了一下,“可怜?但凡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皇后打量秦嬗的相貌身段,一年未见秦嬗褪去了少女青涩,越发有女人味。听闻她前段时间生病了,但并未见其美貌半分,反倒平添了几分西子捧心的病容之姿。

    “你倒越来越出色。我提醒你一句,”皇后道,“还记得原先你问我,陛下给李悟指了一门婚事,被李悟给拒了吗?”

    秦嬗不懂皇后为何突然提到李悟,她颔首,“还记得。”

    “那份婚事就是和丽云郡主的。但被李悟拒绝了,可丽云郡主跟着了魔一样,非君不嫁。你说她会怎么看你?”

    秦嬗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曲折。如此看来,秦云该是会厌恶自己的,毕竟李悟当年追求自己,人尽皆知。

    李悟拒绝了秦云,皇家郡主颜面扫地,正常人都会迁怒。反观秦云还能与情敌语笑嫣然,仿佛没事人般,小女子心思不浅啊。

    当然,不排除秦云人美心善,能十分清楚地辨别是非,这是再好不过了。但如果不是这样,就需得防一防笑面虎了。

    “另外,陛下赏你的宅府和园子你可满意?”皇后接着问。

    魏帝对孟淮进行了嘉奖,调回京畿,但秦嬗是女子,无法加官进爵,不能许以高官厚禄,那便赏赐金银宅邸。

    方才魏帝又允许秦嬗进宣室听政,已经是莫大的恩赐,其重要性不言而喻,秦嬗还没飘起来,便听皇后道:“你别得意,你以为你只是动了吴王一个人吗?错,你是动了所有秦国老派士族。现在朝中隐隐有派别出现,一是那些已快百年历史的士族门阀,二是新政提出之后慢慢崛起的新贵。你这般行为,他们已经打算把你划为新派了。你觉得你该向着谁呢?”

    料到平静的长安内里其实暗潮涌动,但皇后这么大喇喇地发问,秦嬗一时还没想好。

    皇后告诉她,“太子是哪一派,你就是哪一派。太子不站队,你也不能站队。陛下虽最近身体抱恙,但总的来说年岁甚长,冒然站队被他晓得了,那鲁王、吴王之流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具体到某件事,某个人,你还得相机而行。不能死脑筋,以为有了队友,实则若是有事,第一个卖的就是你。懂吗?”

    “懂了。”秦嬗承认,现在忙着站队,就是给魏帝找堵,他可不需要什么老派、新派,他需要的是能干事者,需要的是绝对的忠诚。

    “太子现在闭关读书,研习儒术,除了陛下给他派的活计,其他人一概不见,其他事一概不管。某些人找不到太子,就会来找你,你知道怎么做吗?”

    “我久病未愈,且与驸马情变,身心俱疲,婉拒不见。”秦嬗答得非常顺溜。

    “这就是了。”皇后合目道,“有时候做个投机者,并不可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风雨欲来时,静观其变,才是上上之道。”

    另外一边在凤凰阁里,孟洁提前三天开始准备菜品酒馔,就候着弟弟过来。

    等外面通报,长信侯求见时,孟洁着急地一面道:“快请进来!”

    一面从锦绣蒲团上起身,未穿鞋就跑了出去,直到看见孟淮全全乎乎地精神百倍的回来,又长高了,又长胖了些,才停下脚步,捂住嘴潸然泪下。

    孟淮放下佩刀,飞快地跑到阿姐身旁,温声道:“阿姐,我回来了,别哭了。”

    孟洁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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